第19章 幽冥爪牙现踪迹，媚儿奉命探虚实（1/2）
夜雾如幽冥吐息，悄然吞噬青溪村废墟。
苏媚儿独坐残梁，指尖一枚染血的玉简（取自钱千两）流淌冷光。
“血煞祭坛...云雾泽...”唇齿无声摩挲，眸光比月色更幽冷。
她奉殿主秘令前来探底，却目睹那少年焚命护他心头光。
楚灵儿落泪的侧影，萧玉尘染血的指尖...无声刻进记忆深处。
妖媚红影没入浓雾，如鬼魅飘向死寂沼泽。枯骨铺道，怨气凝成冰冷露珠。
“圣姑驾临，有失远迎。”阴恻嘶语自身后响起。尖笑骤起！七道黑刺自泥沼暴射！
红绫销魂索如赤蟒绞碎骨刺，毒烟却在索间炸开！
“殿主可挂念圣姑得紧...”幽冥鬼卫的骨刀贴颈扫过，带起一绺断发。
祭坛深处，残破壁画无声颤动——上古凶兽九婴的独目倏然睁开！
破晓前最深邃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合拢，彻底吞没了青溪村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狼藉之地。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留下的痕迹还未被雨水完全抹去：倒塌的、焦黑的房梁木架像扭曲巨兽的残骸，无言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被尸体践踏过的污泥浆里，粘着污血的破布、断裂的草绳和药草的碎末；空气里依旧顽固地残留着血腥的沉郁、药草的微苦焦糊，以及尸体开始缓慢腐败发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那场混乱风暴的中心——龙王庙，如同一个被打掉半边牙口的野兽头颅，在浓得化不开的寒气与死寂中沉默。
距离龙王庙几十丈外一处相对完整的房檐下，残余的半截烧焦房梁横亘在泥水里。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斜倚在这焦木之上，仿佛本就是这黑暗废墟的一部分。
苏媚儿。
她身上那袭标志性的、能将任何幽暗都点亮的妖娆红裙，此刻也仿佛被这死寂的夜吸走了大部分妖冶光华，沉凝成一种介于残阳与凝血之间的暗沉色调。裙裾的边缘在穿堂而过的寒风吹拂下，无声地起伏。她的一条腿随意地曲起，足尖点着下方冰冷的湿泥，另一条腿舒展着。一只纤纤玉手虚搭在膝盖上，指尖捻着一枚拇指大小、边缘还沾着暗沉凝结血块的玉简——那是白日里，从钱千两那僵冷扭曲的手掌中撬出的最后信息。
玉简在指间缓慢地转动着，折射不出丝毫光亮，唯有一种冰冷的质感。几缕被风吹得零乱的发丝垂落在她光洁的脸颊旁，拂过微微抿起的、色泽依旧诱人却毫无温度的唇。
她的另一只手，却并未完全放松。食指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缕似有若无、阴柔诡异的灰紫色光晕。这缕光正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在玉简表面布满血污和污泥的刻痕上游移、渗透，如同最耐心的毒蛇舔舐着猎物外壳上的每一道缝隙。读取被设下禁制的东西，犹如在淬毒的刀刃上舞蹈，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血煞主祭坛……西南……云雾泽……迷瘴深处……”
“……三处阵基已……需生魂血引……九日……子时……”
“……‘九婴残魂’……方位……不稳……”
破碎凌乱的信息片段，如同沉船遗骸里的残纸，被她的神识艰难地拼凑、解读。每一个捕捉到的关键词语，都让她那双如同精心描绘过的远山眉缓缓收紧一分。指尖那缕灰紫色的光随之变得凝实、锐利，仿佛随时准备刺破玉简禁制的最后一层屏障。
然而，就在神识触及某个更深、更模糊的关键节点时——
嗡！
玉简内部骤然爆发出一股极其阴寒恶毒的反噬之力！如同一条被惊醒的毒龙顺着她的神识缠绕而上！速度之快、力量之诡谲远超预期！
苏媚儿指尖那缕灰紫色光晕猛地一颤！猝不及防！她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向后一缩！那反噬的阴寒邪气沿着指尖经络瞬间侵入，所过之处传来针刺般的剧痛！虽然被她体内强横的本命魔元瞬间压下，但强行中断神识探查带来的精神震荡，还是让她眼前黑了几息，脑中微微眩晕。
该死的钱家废料！临死前用精血魂魄引爆禁制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死亡与冰冷水汽的空气，强行压下胸口的烦恶感。垂眸看着指间那枚骤然黯淡、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微裂痕的玉简，红唇紧抿，无声的火焰在她眼底深处跳跃。
任务就是任务。殿主的意志高于一切。云雾泽……迷瘴……
她强迫自己的思绪专注于这条冰冷的线索。这确实是殿主血祭大计关键一步的所在。血煞主祭坛，三处阵基已成……那青溪村河伯献祭失败带来的损失，或许从别处更快、更狠地补上？至于“九婴残魂”……那种上古凶物的残余力量若真的能被幽冥殿掌握……
一丝冰冷入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仿佛有某种超越想象的恐怖图景在意识深处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阵夹杂着低微咳嗽和女子压抑啜泣、极尽温柔的安抚细语，乘着穿檐而过的夜风，无比清晰地送入了她的耳中。那声音的方向……正是那个摇摇欲坠的龙王庙。
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心中某根一直紧绷却极力忽略的弦！
苏媚儿缓缓抬起脸，目光投向那片破败的庙宇。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残破的墙壁和距离，清晰地看见了里面的情景——楚灵儿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鲜活狡黠笑容、此刻却布满泪痕和惊惧疲惫的圆脸，紧紧地贴在床上那张毫无血色、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庞旁。少女温软的细语低回盘旋，在萧玉尘耳边不断回荡着安抚、鼓励的字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求意味。
还有……萧玉尘那只手。
那只在混乱的毒雾边缘，不顾一切地、死死攥住那根刺穿掌心、闪烁着剧毒幽蓝寒芒的骨刺的手！那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摇摇欲坠身躯，只为替她挡下致命袭杀的手臂！鲜血淋漓、骨肉洞穿的画面，如同烙印般狠狠灼烧着她的瞳孔深处！
——为了楚灵儿！
“呵……”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冷笑，毫无征兆地从苏媚儿那线条优美的唇间逸散而出。不是平日的妩媚轻笑，也不是饱含算计的娇笑，而是一种极其尖锐、带着某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嘲讽意味的轻响。像冰凌碰撞，碎得很快，落下的却是更冷的寒气。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一阵阵发闷。
她猛地闭了闭眼，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些白日里混乱厮杀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中闪回：楚灵儿扑向毒雾时的尖叫，萧玉尘浑身浴血撞出来时的嘶吼……还有最后关头，他那只染血的手死死抓向毒爪的背影！
……真是愚蠢啊……为了几个蝼蚁般的凡人？为了那个只会哭哭啼啼下毒的小丫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猛然在心底升腾起来，如同烧红的铁棍戳进冰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起左手！手腕上那只看似普通、作为首饰的青色玉环猛地亮起一道极淡的微光！一股冰冷、锐利、能斩断一切无形精神连接的凌厉神识力量瞬间扩散开，如同出鞘的寒冰之刃，强行将那些不断在她意识深处反复纠缠的影像——哭脸、毒爪、血手——统统、干净、利落地绞碎！
世界陡然清净下来。脑海里，只剩下任务本身冰冷的轮廓：云雾泽、血煞祭坛。
她睁开眼。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中，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异样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深沉如古井幽潭的平静，其下暗流汹涌着什么，却又被坚冰牢牢覆盖。所有的迟疑、烦躁都已被压缩凝结成一种极其纯粹的、带着目的性的冷硬决心。
“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夜风带着腥气和潮意涌入肺腑，似乎要将胸中最后一点尘埃吹净。随即，那妖娆得足以让月光失色的身影，如同风中一片失去了所有重量的红羽，无声无息地从那截烧焦的残梁上飘然滑落。
足尖在冰冷湿滑、布满碎石和泥浆的污秽地面轻轻一点。下一瞬，那抹暗沉却无比刺目的红影，便已诡异地凭空挪移到了数丈之外的另一处断壁阴影之下。再一点，身影再次消失，如同融入浓夜的鬼魅，只在模糊的视野里留下一道残存的虚影。她的动作流畅得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这泥泞、这阻碍不过是虚无的空气。每一次出现，都距离那龙王庙更远一分。
她无声地滑行、穿梭，速度快得在黑暗中只余一缕红色烟迹，方向直指村西南方那一片更加深沉、仿佛有实体浓雾在翻腾的广阔区域——地图上标注的死亡险地，云雾泽。
目标明确，决绝而去。仿佛要将青溪村所有的混乱、温情、搏杀、以及那对少年男女间刚刚萌芽却如磐石般沉重的牵绊，彻底地、永远地抛在身后的黑暗废墟里。
苏媚儿如同一抹失去重量的血色幽魂，飘忽不定地穿行在青溪村残垣断壁的尽头。前方，弥漫着远比村落水汽浓厚百倍的雾气，渐渐显出形貌。
那雾浓得如同凝固的劣质棉絮，带着一种令人本能排斥的灰黄与浊绿交织的诡异颜色。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亿万肉眼不可见的细微毒虫组成的粘稠瘴气潮汐。它们无声地翻腾、涌动，每一次卷动都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酸腐恶臭，其中又混杂着浓重的尸骨沼泽所特有的腐坏甜腥气息。更深处，隐约传出水流滞涩、缓慢搅动的汩汩怪响，仿佛有什么粘稠的怪物在泽底泥沼中慵懒地挪动着庞大身躯。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云雾泽，生命的禁区。
苏媚儿停在泽畔，脚下是湿滑、生满了厚厚一层滑腻苔藓的泥泞土地。她白皙如玉、精心保养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似乎对沾染上这恶臭的淤泥感到本能的嫌恶。秀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一下。
然而，任务便是铁律。探路是必需。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吸入泽畔边缘、浓度尚不算太高的瘴气时，体内精修的魔功已自动流转，一层极淡的乌光在皮肤表面流转，如同覆上一层无形的油膜，将那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恶息隔绝在外。
下一步，她足尖极其小心地落在更靠近浑浊水面的某处。那里看似是一块裸露着零星碎石的硬地。但当她的绣鞋鞋底刚刚触碰到地面——
噗嗤！
整个“硬地”竟然微微向下凹陷下去！一股更为浓郁、颜色深绿、带着强烈粘附力的恶臭泥浆瞬间从“地面”下涌出，牢牢裹住了她的鞋尖！一股极其强劲的吸力从泥沼深处传来！与此同时，空气中原本只是漂浮的有毒微粒浓度骤增！粘稠地附着在护体魔光上，发出极其微弱的“滋滋”声响，试图侵蚀、穿透！
果然处处陷阱！
苏媚儿面沉似水，体内真元运转速度骤然加快！包裹着足踝的魔光猛地一炽！嗤啦一声轻响！如同剥离粘胶，硬生生将那裹缠而来的污浊泥浆震散，同时身形如同风中飘絮般轻巧地向上拔起半尺，避开了那片陷阱泥沼的持续吸力。足尖凌空虚点数下，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踩在肉眼勉强可辨的、颜色更深些、或许有稀疏灌木根系分布支撑的泥点位置。
她在前进，但每一步都需计算到毫微，每一次落点都要用神识探查清楚。速度被拖慢了许多，如同在密集的刀尖上起舞。
随着苏媚儿以这种极耗心神的方式向迷雾深处推进了数里，脚下的泽水越发粘稠，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深褐黑色。水面上漂浮着片片腐烂的落叶、水草尸体，偶尔有气泡无声地破裂，释放出墨绿色的浑浊气体。
就在她踏上一块看起来较为稳固、旁边斜倒着一截巨大枯木的黑色泥地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断裂、又像是牙齿上下磕碰的怪异轻响，毫无征兆地从她左前方那片瘴气浓郁得如同实体墙壁的雾团中传来。
苏媚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神识如同最锋利的无形之刃，以自身为中心猛地向那个方向无声斩去！探查的念头只有一个：敌袭？还是陷阱？
然而——
哗啦！
左侧那片粘稠如浓汤的沼泽水面毫无征兆地炸开！并非针对她站立之处，而是从水下猛地弹出三团包裹着粘稠腐泥的黑影！带着刺鼻的腥风！噗噗噗！沉闷地砸落在苏媚儿右侧几丈开外的水面上！泥浆四溅！
声东击西？目标不是她自己？苏媚儿心头警兆刚刚升起！
噗噗噗噗噗！
真正的致命攻击，却是来自她背后那片貌似寂静、没有任何异状、反而被她神识略过的厚厚苔藓覆盖的腐水水面！七道细长、惨白、如同浸泡百年的肋骨般的尖锐骨刺，没有任何光影和破风声！如同水底巨鳄最阴险的伏击！无声无息、快如七道淬毒的白色闪电！瞬间撕裂浓雾！七点致命的寒光，角度极其刁钻狠辣！封死了她所有可能闪避腾挪的空间！直指双腿、后心、颈侧、腰眼！每一根骨刺尖端都闪烁着幽绿、深蓝、暗紫等数种诡异混杂的光斑！剧毒！污秽！穿透！
这袭击毫无预兆！时机拿捏得妙至毫巅！配合着之前那几声刻意吸引注意的枯枝异响和几个方向无意义的泥团溅射！完美的掩护与杀招同步！
苏媚儿瞳孔骤然收缩！
死亡的冰寒瞬间贯穿脊髓！
但她毕竟是幽冥殿倾心培养、曾多次在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圣女！生死一线的本能超越理智！
“咄！”一声清叱，带着凛冽杀气！她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
体内精纯魔元疯狂爆发！一直隐于宽大袖袍中的右臂猛地一甩！一抹妖异的红光撕裂浓雾！那一直缠绕在玉腕上、看似装饰的红绫销魂索如同被注入生命的赤色毒蛟！瞬间暴涨至丈余长！红绫边缘原本柔顺的丝绦此刻根根挺直如针！迎着那七道惨白骨刺猛地缠绕、绞杀过去！去势如电！带起尖锐的、如同布帛撕裂空气般的短促爆响！
“嗤啦——！咔嚓！！”
七声密集得几乎重叠在一起的金铁摩擦、骨肉碎裂的刺耳声响猛地炸开！
红绫销魂索果然霸道狠辣！三根刺向她下盘和侧腰的骨刺被红绫边缘瞬间缠绕，猛然绞紧！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断成数截！污秽的骨髓混合着绿色毒液四处飞溅！
然而！另外四根更为隐蔽、角度更刁的骨刺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红绫的主体缠绕！仅仅是被销魂索边缘的流苏扫过减速！其中一根擦着她小腿外侧飞过，冰冷的锋锐感让她皮肤瞬间绷紧；另一根几乎是贴着她的腰侧擦过，带起的劲风刺得肌肤生疼！而最致命的两根！一根直插后心！另一根刺向颈侧！
苏媚儿身形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猛地旋转！如同无骨的水蛇！险之又险地避开刺向后心骨刺的同时——
噗嗤！
那根刺向她颈侧的毒刺狠狠擦过了她雪腻光滑的脸颊！带走了一片指甲大小的皮肉！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和一道细长蜿蜒的血线！几缕因激烈动作而散落的漆黑发丝被无声削断，飘散在腥臭的空气里。
剧痛和惊险并未结束！
就在苏媚儿用红绫硬撼、身法闪避骨刺伏击的瞬间！那最初发出枯枝断裂声响的浓雾之中，一道幽灵般的黑影无声滑出！速度快到只留下残像！手中握着的并非骨刺，而是一把形状更为怪异、通体乌黑、边缘闪烁着无数细小倒钩锯齿、如同猛兽獠牙般的短柄骨镰！阴冷的刃光如同毒蛇吐信！在苏媚儿身形刚避开骨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红绫远在数尺外尚未收回的绝命空档！那骨镰朝着她右臂连接红绫的手腕处无声切来！角度刁钻！狠辣无比！目标明确——断腕！废兵刃！
这一套伏击环环相扣！前有骨刺穿空、惑敌耳目，中有水声炸响、声东击西，真正的必杀却是水底无声的骨刺群袭以及浓雾中这最后精准的斩腕一击！衔接天衣无缝！完全是奔着一击必杀或者重创擒拿的目标而来！
然而，就在那獠牙骨镰的森然刃光即将贴上苏媚儿手腕白皙肌肤的刹那——
苏媚儿那双原本因惊险而微微睁大的桃花眼中，陡然爆射出冰冷到极致、带着一股被彻底激怒的妖异寒芒！
“哼！”一声压抑着暴怒的冷哼！
她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悄然捏好一个极其古怪的印诀！指尖萦绕的灰紫色魔气比刚才读取玉简时更浓烈百倍！根本无视近在咫尺的骨镰绝杀！仿佛那刃口不过是毫无威胁的稻草！
她那印诀一成，对着身侧虚空猛地一握！同时张口——
一股无形的、带着迷离彩光的粉红烟雾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喷泉，毫无征兆地从她樱红檀口之中猛地喷薄而出！瞬间膨胀扩散！
并非普通毒烟！这股粉雾之中蕴含着极端精纯的精神魅惑与幻术力量！如同亿万妖娆舞动的毒女光影！甫一出现，便让周遭浓密浑浊的瘴气都仿佛骤然凝滞了一下！光线产生了怪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折射！那手持骨镰、突袭而至的黑影幽灵般的动作竟也出现了极其微不可察的凝滞！仿佛思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铺天盖地的靡靡幻境所强行粘滞了瞬息！
这点微乎其微的凝滞，对苏媚儿这样的高手而言，便是天堑！
她捏诀的左手几乎同时朝身侧凌空一点！
嗤！
一缕纤细如针、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灰色气流，如同钻透泥沼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因幻境迟滞、尚未完全摆脱精神冲击的黑影持镰手腕的寸关穴！
“嗯？！”一声带着痛楚和惊异的短促闷哼从那黑影口中低低传出！他持镰的手如同被无形的毒蜂狠狠蛰了一口，动作一滞！
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媚儿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猛然横移三尺！同时那回卷的红绫销魂索尖端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如同钢鞭般狠狠倒抽而回！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抽打声！那黑影被抽中手臂！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道带得踉跄后退，瞬间重新隐入了灰黄浓厚的瘴气里。
这一切说来复杂，实则兔起鹘落！从骨刺破水到骨镰斩腕，再到苏媚儿反击逼退，只在极其短暂的、两三个呼吸间便已完成！
泥沼水面上漂浮着断裂的、正逐渐溶解冒泡的惨白骨刺碎片和四处溢流的诡异毒液。浓雾翻腾，暂时隔绝了那偷袭者的踪迹。只有水面污浊的倒影里，映出苏媚儿妖娆依旧却无比冰冷的侧脸，白皙脸颊上那道新添的、还在细微渗血的细长伤痕，刺目惊心。
一阵阴冷瘆人、如同钝刀刮擦朽木般令人耳膜难受的笑声，幽幽地从四面八方的浓雾深处传来，飘忽不定，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讥讽：
“桀桀桀……圣姑息怒……奴家几个粗手笨脚，殿主令我们在此迎候多时，一时情急，便替圣姑引引路，试试您的身手罢了……”那声音沙哑干涩，却又带着一股刻意的谄媚，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您这份‘红莲销魂’的功夫……啧啧，真是愈发精纯了……刚才那一口‘百鬼幻罗瘴’，若非奴家闪得快，怕是连魂魄都得被圣姑勾去销魂蚀骨了……”
话音未落，浓雾翻腾，几个模糊扭曲的黑影在苏媚儿身周若隐若现。与先前被逼退的那个不同，这些黑影的气息更加诡异飘忽，如同水中的墨痕。刚才说话的那一个，更是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她右后方仅三步之遥！阴寒的、带着死气和血腥味的吐息几乎喷到了她裸露的颈后皮肤上！
“殿主他老人家，可是挂念圣姑您……得紧呐……”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毒蛇吐信般的威胁，压得很低，如同情人密语，却让人骨缝发寒，“圣姑在青溪村耽搁这许久……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钱家那条老狗虽然该死，但毕竟也是条用着趁手的狗……他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弟弟也死了……祭品流了点血，缺口得补上……殿主很是心疼……圣姑您说是吧？”
苏媚儿站在原地，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泥沼中绽放的带刺毒蔷薇。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几乎贴在自己颈后的黑影。红绫销魂索悄然滑回她的手腕，如温顺的赤蛇盘绕。
她缓缓抬起手，用指背极其缓慢地、毫不在意地擦过脸颊上那道细微的血痕。血污沾染了她白皙如玉的手背。她低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手背上那点刺目的红，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只是某个卑微污点。
“废话少说。”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冷如冰珠落玉盘，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将刚才那黏腻的威胁和试图挑起她心绪的话语直接碾碎在脚下，“带路。”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没有任何情绪化的辩驳。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属于上位者的冰冷威严与不容置疑的淡漠，无声地弥散开来。
“……是。”那紧贴在她身后的黑影似乎也僵了一瞬，随即发出一个极短促、分辨不出情绪的嘶声回应。
浓雾分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扭曲路径。几道模糊的鬼影再次无声隐入两侧的雾墙，如同潜伏的毒蛇，又似引路的幽魂。唯独刚才靠近说话的那个黑影，身形微微一顿，如同飘荡的轻烟，滑入前方的迷雾。苏媚儿面沉如水，身影一晃，紧随其后，彻底没入了灰黄浓雾与污浊水沼交织的死亡深处。
污臭刺鼻的瘴气骤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拨开。一片极其诡异、死寂的开阔水域呈现眼前。
苏媚儿目光所及，心神骤然一紧。
脚下不再是粘稠的腐泥，竟是……累累白骨铺就的“道路”！无数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甚至形态各异的人、兽骸骨被残忍地踩实、垒砌，在白骨缝隙中浸满了不知积淀了多少年的、颜色深得发亮的、如同劣质膏油般的暗红色血泥！无数断裂的、狰狞的颅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瞪着上方，如同凝固了永世的哀嚎与怨毒。浓重得几乎成为实质的怨气在湖面上沉浮，凝成冰冷的露珠，滴落时发出黏稠的轻响。
白骨路延伸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湖心“孤岛”。那绝非自然岛屿，整个岛面呈现出一种邪异的暗褐色光泽，如同无数凝固干涸的血浆累积而成！其上，一座形制诡谲、风格迥异于寻常祭坛的建筑拔地而起！
祭坛底座犹如巨大的扭曲兽爪，深深刺入血色泥土中。向上延伸的七根暗红色石柱表面布满着无数痛苦挣扎、似乎还在蠕动的人形浮雕！石柱并非垂直，而是以某种极其怪诞的角度弯曲盘绕向上，最终在祭坛顶部分支，如同朝外张开、择人而噬的枯骨巨爪！爪牙的中心区域，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不详红光的圆形凹坑——便是核心祭坑！此刻祭坑之内并未燃烧火焰，但那坑底深处散发出的浓烈怨气混杂着某种无法形容的、令人本能战栗的恶意威压，如同潮汐般不断向外扩散！
然而，真正让苏媚儿心神剧震的，并非祭坛本身的恐怖形象，而是祭坑中心矗立着的那尊东西！
那并非雕像！
而是一座残破不堪、仿佛被某种不可想象的力量生生撕扯碎裂后、又强行拼凑起来的巨大头骨化石遗骸！骨片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古风化后的惨白色泽，表面布满坑洼与巨大的贯穿裂痕。唯有眼眶中央，还嵌着一只巨大的、浑浊不堪的暗黄色晶体！那晶体毫无光彩，布满裂痕，死气沉沉。
可就在苏媚儿目光触及那颗巨大遗骸头骨裂痕深处、接触到那深陷的眼窝里那颗暗黄晶体的刹那——
嗡！！！
整个死寂的祭坛区域空间仿佛毫无征兆地嗡鸣震动了一下！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暴虐、疯狂、原始恶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滔天灭世的远古海啸，瞬间冲垮了一切感知！狠狠撞入了苏媚儿的识海！
“吼——！！！”
苏媚儿眼前骤然一黑！随即万花筒般炸裂开无数无法理解的、充满毁灭意志的破碎画面！无垠荒原上咆哮的熔岩洪流！星辰坠落的惨烈天崩！万灵伏诛于滔天毒火与冰霜绝狱的永恒哀嚎……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压倒性的恐惧与窒息感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喉咙一甜！一口热血猛地涌至唇齿间！双腿如同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量！身体剧烈晃荡，险险就要软倒下去！
识海深处那属于幽冥殿“千幻幽影”心法修炼出的、如万花镜般坚韧繁复的防护屏障，竟在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琉璃碎裂般的密集刺响！裂纹瞬息蔓延！若非她魔功根基极其扎实，又有本命护魂秘宝自动激发出一丝力量勉力维持，仅刚才那一眼的精神冲击，就足以让她魂魄碎裂，沦为行尸走肉！
“噗！”苏媚儿终究没能强行压下那口逆血，一丝腥红的血线从她紧抿的唇角悄然溢出，沿着精致雪白的下颌淌下。她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脸色瞬间变得纸一样惨白，眼中第一次真正流露出骇然之色！
就在她识海剧震、被迫收回目光的瞬间！
“恭迎圣姑亲临！”刚才那几个引路逼杀她的幽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白骨道上，如同贴身的鬼魅。他们姿态谦卑地微微躬身，可那声音里的诡异笑意却比雾更浓，“这便是殿主费尽心力，自九渊绝地寻回的‘九婴尊主’……的……一块残骨……仅此一块残骨之威，便足以令我等卑微魔仆顶礼膜拜了吧？桀桀桀……”
那为首的黑影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那巨大骸骨的方向，动作刻意放缓，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锋芒： “圣姑请看，此物威能浩瀚，然则……残魄如风中烛火，需以‘万灵生魂之烛’为其引燃神火！殿主有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冰冷而肃杀，回荡在寂静的血湖上空：
“今夜子时前，血祭生魂……缺数三百七十一！”
三百七十一？！苏媚儿心脏猛地一沉！
这数字绝非凭空而来！幽冥殿每一次行动都会提前布置好生魂，尤其是重要的核心据点。青溪村河伯献祭失败损失的……加上被萧玉尘斩杀的钱千两一系……甚至连她自己出手击毙的那些……总数相加……恐怕正是这个数字！
这哪里是禀报？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与问责！
不等她心中翻滚的思绪理清，那黑影声音陡然一转，变得更加阴森尖锐，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来：
“……然则尊主残魂不稳，阵基需养！万灵生魂……暂时……缺额……需补！”
补？如何补？拿什么补？
苏媚儿心头警铃疯狂大作！
那黑影藏在兜帽下的两点幽绿冥火似乎死死锁定了苏媚儿苍白的脸，随即，一只枯瘦如鬼爪的手猛地抬起，朝着他们身后——那些潜伏在浓雾边缘、先前一直负责外围警戒、此刻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低阶幽冥殿普通魔兵指去！声音如同刮骨的钢刀，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人味：
“……便请圣姑亲自出手！以您座下最忠诚的这七十七名魔兵之魂，为尊主……暖炉添薪！献祭补阵！此乃……殿主亲口谕令！！！”
“什……？！”苏媚儿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
目光猛地扫向浓雾边缘那片区域！
那里影影绰绰，的确藏着数十道身着低级灰黑魔兵服饰的身影！他们似乎也听到了那突如其来的“献祭补阵”命令，队伍瞬间产生了轻微的骚动！低微的、带着震惊、恐惧和不敢置信的抽气声隐隐传来！
就在苏媚儿心神被这极度血腥荒谬的命令冲击得一片空白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颗巨大的“九婴”遗骸头骨裂开的眼眶深处，那颗浑浊暗黄、如同巨大石球的眼球晶体，内部毫无征兆地……突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淡薄、却如同深渊般冰冷纯粹的……暗金色光丝！！！
那光丝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熄灭，在布满裂痕的晶体内部一闪而过！一股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更加蛮荒古老的恶意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无形巨兽，骤然苏醒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整个血煞祭坛核心的温度仿佛毫无缘由地骤然下降！漂浮在半空的怨气露珠瞬间凝成冰晶颗粒！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间长河而来的冰冷注视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无声地笼罩了整片空间！也狠狠地……压在了苏媚儿的灵魂之上！
浓雾深处，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视线穿透重重阻碍，无声无息地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间。
那缠绕在她指间的红绫末梢，那曾斩骨索命的销魂索……正无法控制地……微微震颤着。
“此乃……殿主亲口谕令——！！！”
那冰冷阴毒的宣令声如同千万根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死寂粘稠的空气里，扎进每一个在场幽冥魔兵的耳膜！也扎在苏媚儿骤然僵硬冰冷的背脊上！
时间仿佛在祭坛核心这片凝结了无尽血怨之气的空间里瞬间凝固。
浓雾边缘，那些潜伏在灰黄瘴气中、身着低级灰黑色魔兵服饰的身影，原本如同融入黑暗的石雕。此刻，那毫无感情色彩宣判般的“献祭补阵”命令落下的瞬间——
哗！如同一锅骤然泼入沸油的冷水！
那数十道黑影猛地颤抖了一下！死寂被瞬间打破！压抑着极度惊恐和不敢置信的粗重喘息、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被强行扼住咽喉的野兽，短促而尖锐地从浓雾边缘的阴影中响起！队形瞬间散乱！有几个黑影下意识地朝着远离白骨道路的方向踉跄着倒退一步！仿佛想要逃离这片死地！
然而——
轰！砰砰砰！
七八道闪烁着血红符文光芒的漆黑铁枷，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脚下的阴影中如毒蛇般暴起弹出！冰冷的精钢环扣精准无比地狠狠卡在了这些试图后退的魔兵脚踝、甚至脖颈之上！锁扣收紧时骨肉摩擦的恐怖声响伴随着短促压抑的惨叫，让剩余的人如同被无形寒冰冻结，僵在原地！
是“摄魂鬼链”！低阶魔兵体内早就被种下的束缚禁制！平日里如同潜伏的死物，一旦感应到强烈的背叛或逃亡意图，便会立刻发作，成为最忠诚的刽子手！
骚动只爆发了一瞬便被血腥镇压！
那片区域再次陷入死寂。但那片死寂之中，却弥漫着比怨灵哀嚎更令人窒息百倍的绝望！浓雾里，数十点或惊惧、或怨恨、或彻底麻木的幽绿、惨白眼瞳，穿透了翻腾的瘴气，死死地钉在了苏媚儿的背影上！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带着垂死前的最后疯狂和诅咒，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洞穿！
苏媚儿僵立在白骨道路的尽头，距离那七根扭曲盘绕、刻满痛苦人像的暗红石柱不过十数步之遥。后背清晰地感知着那数十道绝望目光的锋芒。她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处的皮肤绷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殿主谕令！
献祭补阵！
七十七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是她青溪村失职……是她没能阻止萧玉尘和那个碍事的丫头……是她让钱千两这条有用的狗和他的废物弟弟丢了命！是她让那批“新鲜祭品”流干了血！如今……这笔血债，便要用她苏媚儿麾下最忠诚（或许只是不敢不忠诚）的七十七名魔兵生魂，来填！
一股冰冷腥咸的味道猛地涌上喉头！先前因那“九婴”骸骨精神冲击而压下的逆血，此刻混着翻涌的怒火与屈辱，几乎要冲破牙关！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仿佛要将这污浊恶毒的空气连同这荒谬的命令一同焚毁！
“……呵……”一声短促到几乎无声、却又凝聚了万钧冰冷风暴的冷笑，从苏媚儿紧抿的唇缝间挤出。那声音细微如同寒风掠过枯叶，却让静立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那几个高阶幽冥鬼卫（包括刚才发号施令者），兜帽阴影下的眼瞳幽火都骤然跳跃收缩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体。
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精致傀儡，动作间没有一丝多余。红裙因转身而在湿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如血的弧光。
那张足以颠倒众生、此刻却苍白似雪的娇颜之上，刚才脸颊被骨镰划开血痕的惊怒、踏入祭坛遭遇灵魂冲击的骇然，早已被一双深潭般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眸子彻底取代。唯有眼底最深处，在触及浓雾边缘那一片被鬼链禁锢、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身影时，一丝极其隐晦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暗流，如同冰层下的深渊漩涡，无声划过。
她微微扬起下巴，线条优美而冰冷。目光并未落在身后的幽冥鬼卫身上，仿佛他们不过是几道肮脏的影子。而是直接穿透浓雾，落在了那片被绝望笼罩的区域。
“鬼眼。”苏媚儿开口了。声音不再刻意婉转柔媚，反而低沉下去，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得带着金属般的锋锐质感，直接刺入浓雾，“点兵。列阵。”
被唤作“鬼眼”的，正是刚才负责发令、紧贴苏媚儿身后的那个阴冷黑影。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苏媚儿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直呼他的名字，甚至跳过他们这些“监督者”直接向其下属下令！兜帽下两点幽绿冥火猛地一涨！
“圣姑！你……”一个同样阴冷，却明显带着被冒犯般尖锐戾气的嘶哑声音试图截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