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静水深流(2/2)
陆沉星没抬头,只是弯腰捡笔,指尖捏着笔杆,稳稳的。五皇子却气红了脸,上前一步:“你胡说什么!沉星的伴读之职是父皇亲点的,轮得到你置喙?”
那子弟见五皇子护着他,悻悻地走了。陆沉星才抬起头,对五皇子笑了笑:“殿下,别跟他一般见识。读书要紧。”
他的平静,不是装出来的 —— 父亲的退让让他明白,口舌之争没用,只有自己站得稳,才不会被流言打倒。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每天最早到书斋,最晚离开,太傅布置的实务卷宗,他批注得比从前更细致;骑射课上,他的箭法愈发精准,连教骑射的将军都忍不住夸他:“沉星这稳劲,比许多成年将士都强。”
顾府的书房里,烛火映着顾云卿的脸。他手里拿着幕僚递来的纸条,上面写着陆家近日的动向 ——“陆寒州每日兵部点卯,无异常;陆沉星宫学如常,与五皇子交好;北境旧部夜间拜访,未留把柄。”
“陛下这步棋,走得妙啊。” 顾云卿把纸条放在烛火边,看着纸角慢慢蜷曲,烧成灰烬,“留着陆寒州的核心兵权,既用他镇边患,又让他没法作乱;让陆沉星继续当伴读,既安了陆家的心,又把这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幕僚站在一旁,低声道:“公子,那我们接下来…… 还动陆家吗?”
“动?” 顾云卿轻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节奏慢而沉,“陛下都亮了态度,我们再动,就是打陛下的脸。陆寒州现在像头受伤的老虎,看着收敛了爪牙,其实耳朵竖得比谁都尖,我们碰不得。”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落叶被风卷走,眼神冷了几分:“不过,这次我们也没输。陆寒州丢了京畿兵权,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弱了;陆沉星虽还在宫学,却成了众矢之的 —— 只要他稍有行差踏错,之前的流言就会卷土重来。”
他顿了顿,忽然提起:“东宫那边,太子监国后,跟几位阁老的矛盾越来越明显了吧?”
幕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公子是想…… 把目光放在储君之争上?”
“不然呢?” 顾云卿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已凉透,“陆家暂时动不得,可东宫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五皇子得陛下喜欢,太子又忌惮他,我们若能……” 他没说完,却露出了一抹算计的笑。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棂 “吱呀” 响,像在为这新的阴谋伴奏。
夜深了,镇国公府东厢房的灯还亮着。陆沉星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父亲给他的北境军报,上面记录着边军的冬衣储备、烽燧巡查情况。他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看法:“雁门关冬季风大,烽燧的柴火需提前运至,可派当地百姓协助,以粮换工,既省军力,又安民心。”
字迹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却写得格外认真。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纸上,像层薄霜。他想起父亲说的 “静水流深”—— 表面越平静,底下的暗流越汹涌,唯有沉下心,才能看清方向。
书房里,陆寒州和沈清辞也没睡。两人对着一盏暖炉,看着儿子房里的灯光,相视一笑。沈清辞轻声道:“星星长大了,比我们想的还稳。”
陆寒州点头,目光落在暖炉里跳动的火星上:“是啊,经历了这些,他会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握有多高的权,而是在低谷时不慌,在高处时不傲。”
夜色渐浓,帝都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镇国公府的两盏灯,亮到了后半夜。一盏映着少年苦读的身影,一盏藏着父母守护的温情。这平静的日子,像层薄冰,底下是没停过的暗流,可陆家的人都知道,只要他们同心,再深的暗流,也能渡过去。
而远方的北境,风正卷着雪,烽燧的火亮了起来;东宫的书房里,太子还在对着奏折皱眉;顾府的阴影里,新的算计还在酝酿 —— 这场围绕着陆家的较量,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更安静的方式,在静水下,慢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