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争锋相对(2/2)
提笔蘸墨时,他先在草稿纸上写下 “孝治天下” 四个字 —— 开篇不能否定宗室俸禄,要先顺,再转。他写道:“国朝以孝立本,厚待宗室,乃显陛下仁德,固社稷根基,此百年不易之理也。” 先肯定现行制度,稳住宗室的情绪。
接着,笔锋一转,引《礼记》“制国用,量入以为出” 的典故,又提 “汉武时因诸侯坐食俸禄,国库空虚,遂行推恩令,既保宗室体面,又减朝廷负担”,悄悄把 “削俸” 的话题,换成了 “改良”。
最后,他列出三条建议:一是 “核验宗室玉牒,杜绝冒领 —— 有旁支子弟假托宗室之名领俸者,严查不贷”;二是 “鼓励宗室子弟科举从军 —— 凭才干得功名,既减国库之压,又增宗室荣光”;三是 “远支宗室可折俸为产 —— 以部分俸禄换田亩商铺,使其自食其力,而非坐享其成”。
通篇没有一句 “削减俸禄”,却句句都在解决 “用度失衡” 的核心。他像在针尖上跳舞,既展现了自己的实务能力,又没捅破那层 “冒犯宗室” 的窗户纸。
答卷呈上后,太傅捧着陆沉星的策论,看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抚着胡须,眼神复杂 —— 有惊叹这孩子的才思,更有担忧他会因此得罪宗室。
果然,没过两天,流言就像长了翅膀,在宫学和宗室圈里传开了。
“镇国公家那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议宗室俸禄!”
“听说他要让宗室去种地经商?这不是把皇家颜面踩在脚下吗?”
“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思深沉,将来怕是个麻烦!”
沈清辞听到这些话时,正在给陆沉星缝棉衣。她拿着针线的手顿了顿,眉头皱得紧:“星星这步走得太险了,得罪了宗室,以后在京中怎么立足?”
陆寒州却拿着墨痕抄录的策论,看得眼睛发亮。“他这不是险,是聪明。” 他放下策论,语气里满是激赏,“顾家想逼他犯错,他却借力打力 —— 既展现了经世之才,又说出了陛下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国库空虚?他早就想动宗室俸禄,只是缺个由头。”
他转头对墨痕道:“让咱们的人把策论里‘激励宗室自强’‘优化财政’的观点,在清流官员和士子中传出去 —— 重点说他的‘公心’,不是为了针对宗室,是为了国朝长远。”
宫学里的陆沉星,也感受到了周遭的变化。有人见了他绕着走,也有人偷偷对他竖大拇指。这天课间,五皇子悄悄拉着他,压低声音道:“沉星,你那篇策论,我父王看了都说‘有远见’。虽然有些宗室不满,但更多人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陆沉星心中一暖,他看着五皇子真诚的眼神,轻声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想那么多。”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明白 —— 这次冒险,没白费。
顾府的书房里,顾云卿听完幕僚的汇报,只是淡淡笑了笑。他把羊脂玉佩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着:“没扳倒他也无妨,至少让他在宗室里树了敌 —— 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
幕僚躬身道:“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顾云卿抬头看向窗外,暮色漫过顾府的飞檐,檐角的铜铃在风里低吟,像在为下一场未到的风暴伴奏。“听说陛下最近常夸五皇子耿直勤勉?” 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而三殿下,上次被禁足后,心里一直憋着气……”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 “五” 字,又画了个 “三”,中间用一条线连起来。“让三殿下觉得,五皇子在跟他抢陛下的看重。”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陆沉星跟五皇子走得近,若是三殿下动了怒,最先倒霉的,会是谁呢?”
幕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退下。书房里只剩下顾云卿一人,他看着纸上的字,手指轻轻摩挲着 —— 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陆沉星能躲过一次陷阱,却未必能躲过下一次;镇国公府能挡得住明枪,却未必防得住暗处的连环计。
帝都的风,还在刮。宫墙下的残雪,又积了一层。这场围绕着陆家的较量,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而网中心的少年,正以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在风雨中长出属于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