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子与回声（2/2）

“物理扫描无目标！热成像仪完全没有反应！它们不具备实体形态！”秦思源迅速操作着探测设备，屏幕上一片空白，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些“影子”再次让她的高科技仪器失效。

“保持距离，不要轻举妄动。”陈峰压低声音下令，目光紧紧盯着那些“影子矿工”，大脑飞速分析局势。他看向林晏，语气中带着询问：“能和它们沟通吗？或者，我们有没有办法绕过这片区域？”

林晏凝神感知着那些“影子”的状态。这些“情感回声”的意识如同被浓雾笼罩，混沌而模糊，只有简单的执念程序在机械运行，它们的世界里只有挖掘这一个动作，没有善恶之分，也没有敌我概念。强行从它们中间通过，很可能会引发能量波动，导致不可预知的变化，甚至让它们陷入狂暴状态。

就在林晏思索对策时，其中一个“影子矿工”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它停下机械的挖掘动作，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那张模糊不清、只有大致轮廓的“脸”，朝着小队的方向“看”了过来。

虽然它没有眼睛，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空洞的、冰冷的“注视”，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被这目光穿透，暴露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般，拐角处所有的“影子矿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地、僵硬地转过头，无数道空洞的“目光”汇聚过来，无声地“望”着小队所在的位置。

一瞬间，被数十个非人存在集体“注视”的巨大压力，让矿道内的空气几乎凝固。王大力握紧了手中的特制霰弹枪，尽管他知道物理攻击对这些非实体的“影子”可能无效，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做好了战斗准备。张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医疗包，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秦思源也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探测设备紧紧攥在手里，随时准备记录异常数据。

林晏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挡在了队友们身前。他知道，现在不能退缩，也不能攻击，只能用最温和的方式化解危机。他闭上眼睛，不再用视觉去观察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而是彻底放开共情感知能力，如同一张细腻的网，轻柔地撒向那些“影子矿工”。

没有语言交流，没有逻辑沟通。涌入他意识的，是冰冷岩石的触感，是肌肉过度劳损的撕裂般酸痛，是肺部吸入煤尘后的灼痛与窒息感，是长时间饥饿的虚弱，是日复一日劳作的疲惫，是对地面阳光、空气和家人的无尽思念……以及，最终时刻那席卷一切的诡异蓝色光芒，和被光芒蛊惑时的恐惧与茫然。

这些情感太过纯粹、强烈，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林晏的意识再次淹没。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精神被撕裂的剧痛，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主动引导，向这些痛苦的“回声”传递去一丝微弱的、属于生者的“理解”与“安宁”。

他缓缓张开嘴，低声吟诵起来。吟诵的内容是《林氏仙章》中记载的古老安魂调，音调奇异而低沉，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温柔力量。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驱赶，而是一种安抚，一种告慰，是对这些被困数十年的灵魂最真诚的慰藉。

随着吟诵声在空旷的矿道中回荡，那些“影子矿工”模糊的身影开始缓缓转回身，不再“看”向小队，而是重新拿起虚幻的工具，继续永无止境的挖掘。但这一次，它们的动作不再那么僵硬，原本凝实的身影也变得淡薄了一些，仿佛有一部分痛苦的执念，在安魂调的抚慰下，悄然消散在空气中。

“能量信号减弱了……波动变得平缓了……它们真的平静下来了？”秦思源紧盯着探测设备的屏幕，看着不断下降的能量读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喃喃道。

“可以通过了。”林晏停下吟诵，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体微微晃动，显然刚才的共情和吟诵消耗了大量精神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带着一丝释然，“它们只是被困在死亡瞬间的循环里，被执念束缚无法解脱。我们没有伤害它们的意图，不是它们的敌人，所以它们不会攻击我们。”

陈锋点了点头，示意小队保持安静，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从这些沉寂的“影子矿工”身边缓缓绕过。

在即将完全离开这片区域时，林晏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其中一个比其他“影子”略微清晰的矿工“回声”。他捕捉到了一丝相对清晰的执念碎片——是矿上的技术人员，大家都叫他“刘工”，灾难发生前，他察觉到了幽蓝矿石的异常，曾试图提醒其他人，却无人相信。

林晏对着那个方向，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刘工……我们听到了。你的警告，我们听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被称作“刘工”的影子矿工动作微微一顿，虽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其他反应，但那模糊的身影，却似乎微不可查地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然后，一切重归死寂。只有小队成员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矿道中回响，以及身后那些“影子矿工”无声的、永恒的挖掘声，在黑暗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