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废墟（二）（2/2）

没有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踏上了向下的台阶。每走一步，脚下的晶体就亮起一圈柔和的光晕。台阶很长，螺旋向下，仿佛通往地心。空气越来越清新，带着一种类似臭氧和金属的味道。规则的韵律越来越强，仿佛在引导，在欢迎。

大约走了五分钟，台阶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的高度超过五十米，直径近百米。穹顶上镶嵌着无数颗更大的发光晶体，排列成复杂的星图，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地面是光滑的、某种深灰色的金属材质，一尘不染。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由无数金属环和晶体节点构成的立体结构。结构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规律的嗡鸣声。那些金属环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无法辨认的符文，晶体节点内部，有流光溢彩的能量在缓缓流转。

整个结构，散发着浩瀚、稳定、精密、古老的规则波动。与“嫉妒”锚点的狂暴混乱截然相反，也与“方舟”上那些古代造物的气息不同。它更……“基础”，更“本源”，像是一切规则造物的“蓝图”或者“模板”。

在巨大结构的基座旁，有一个相对较小的控制台。控制台前，背对着林烨，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带有简洁线条装饰的连体制服的人。那人身形高瘦，头发是灰白色，剪得很短。他（她？）似乎正在操作控制台，双手在悬浮的光屏上快速滑动，对林烨的到来毫无反应。

林烨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只触到冰冷的、几乎散架的“因果钳”。他全身紧绷，左眼死死盯住那个背影，残存的规则感知提升到极限，试图捕捉对方的规则波动。

对方的规则波动……很奇特。平稳，有序，带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理性，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或意志的波动。但在这平稳之下，隐藏着极其复杂、精密、层层嵌套的结构，如同一个微缩的、完美运行的机械宇宙。这与“建造师”那种混乱、扭曲、充满破坏欲的规则气息截然不同，也与基金会那种标准化、工具化的规则应用有区别。更接近……眼前这个巨大结构的韵律，但更加“个人化”，更加“凝练”。

似乎是感应到林烨的注视和探查，那人操作控制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她）缓缓转过身。

一张中年男性的脸，面容普通，没有任何特征，仿佛随时可以融入人群。灰白色的头发下，是一双深邃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瞳孔是奇异的银灰色，像是液态金属。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但皮肤光滑紧致，没有任何皱纹，只有眼神里沉淀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冰冷的沧桑感。

他的目光落在林烨身上，上下扫视，如同扫描仪在检查一个物品。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林烨左手的焦痕，和腰间那残破的“因果钳”上。银灰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数据流般的蓝光。

“林烨。前全球超自然理事会高级专员，‘度量之民’遗物持有者，疑似‘修缮者’理念践行者。状态：重伤，规则脉络中度损伤，左臂脱臼，能量枯竭，工具损毁。威胁等级：低。”他开口，声音和刚才脑海中的电子合成音一模一样，冰冷，平直，没有起伏，“你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十七分四十三秒。上面那个劣质的‘嫉妒’复制体，处理得还算干净，虽然手段粗糙，效率低下。”

林烨的心脏猛地一缩。对方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身份，甚至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而且语气平淡，仿佛在评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是谁？”林烨的声音沙哑干涩，右手握紧了“因果钳”的残柄，尽管它可能已经没用。

银灰色眼睛的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一点。他指尖前方的空气泛起涟漪，一个复杂的、由光线构成的三维星图浮现出来。星图中央，是地球的轮廓，上面标注着七个刺眼的红点，其中一个，正是撒哈拉沙漠的位置，此刻正闪烁着不稳定的灰光，代表“嫉妒”锚点处于失效状态。星图周围，还悬浮着大量复杂的数据流和结构图，其中一些，林烨在“方舟”的观测站数据中见过类似片段。

“我是‘结构师’。”男人终于开口，银灰色的眼睛看向林烨，目光穿透了他，仿佛在审视他背后的规则脉络和命运轨迹，“墨菲斯曾经的合作者，现在的……观察者与修正者。你在找的，关于‘七个锚点’，关于‘归墟协议’，关于‘源初蓝图’碎片，以及……阻止墨菲斯疯狂计划的方法。这里的数据库，有部分答案。”

他顿了一下，指尖划过星图，将其中一个红点放大——那是位于南极冰盖下的另一个锚点，标记着“傲慢”。

“但时间不多了。‘傲慢’的嫁接进度，已达百分之九十四。基金会和理事会激进派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他们以为就会突破我设置的简易屏障，抵达这个房间。”

“结构师”收回手，三维星图和数据流消散。他平静地看着林烨，银灰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催促或焦急，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理性。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留在这里，等他们下来，你被俘，我离开。第二，跟我走，去下一个锚点。路上，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现在，选。”

通道上方，隐约传来岩石被钻凿和能量武器开路的沉闷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