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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后公开示爱后,他摘下了婚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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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光,瞬间将我吞没。心脏在胸腔里撞击出笨重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几乎盖过台下如潮的掌声、欢呼和闪光灯无休止的撕扯。

奥斯卡小金人沉甸甸、冷冰冰地攥在我手心,坚硬的棱角硌着掌纹。我站在光芒汇集的中心,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雪亮的、喧嚣的鱼缸,而我,是被推搡到边缘的鱼。氧气稀薄,头晕目眩。我挺直脊背,强迫嘴角弯成一个弧度,一个属于新晋影后沈听晚的、自信又谦逊的微笑。

“……走到这里,”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嗡嗡地回响着,像隔着层厚厚的水,努力保持着平稳的调子,“要感谢的人太多。”目光机械地掠过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或熟悉或模糊的笑脸。经纪人徐姐在侧面台下疯狂做口型:稳重点!表情管理!公关稿!

视线掠过嘉宾席第一排那个熟悉的位置时,毫无征兆地,我的呼吸狠狠一窒。

他就坐在那里,周叙白。

我的丈夫。

不是明星,不是富商,在这个声色犬马的名利场里,他只是我带来观礼的“朋友”,一个普通的室内设计师。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显得过分安静,安静得近乎格格不入。聚光灯偶尔打在他清隽却疏离的侧脸上,勾勒出下颌利落的线条。他微微垂着眼睫,平静地看着交叉放在膝上的双手。

世界仿佛被瞬间调低了音量。那些喧嚣的、滚烫的、令人眩晕的祝贺和灯光倏地退后,变得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他无名指上那枚简洁的铂金素圈婚戒。一道尖锐的、不期然的冷光,从那光滑的戒面上猛地反刺出来,精准地刺进我的瞳孔,像一根骤然弹出的冰针。

剧痛瞬间攫住了双眼,酸涩猛地涌上鼻尖。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闭眼躲闪。

“……感谢大家,”喉咙仿佛被那只无形的冰针贯穿,发出艰涩的声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烂熟于心的、充满了对导演、对合作演员、对公司、对粉丝感激的发言稿,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像一段卡死的磁带,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滋滋电流声。

只有林星河那张带着讨好和阴鸷的脸,那双闪着隐秘威胁的眼睛,在视野里急剧放大。

照片……妹妹……赤裸的、惊恐的年轻身体被镜头残忍定格……

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头顶。恐惧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没顶,扼紧了我的喉咙,攥住了我的心脏。眩晕感排山倒海。必须拿到它!立刻!现在!任何代价!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干枯而陌生,强行撕破了喉咙: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林星河先生……”声音在名字出口的瞬间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尖利,却又被话筒扩音成一片空洞的回响,瞬间被更热烈的掌声淹没。我甚至能看到自己脸上那个因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怪异僵硬的笑容。

导播兴奋得近乎失态。“特写!给林星河!快快快!”他压低的声音通过耳麦钻进我的耳朵,尖锐刺耳。

巨大的追光灯“唰”地甩向台下,精准地锁定了坐在明星堆里稍后位置的林星河。那张过分精致年轻的脸庞被无数高清镜头瞬间包围、放大。狂喜让他原本温顺的眉眼彻底变形,他猛地站起身,用力朝我这边挥手,咧开的嘴角快要挂到耳根,像一个中了大奖、急于炫耀的孩子。台下掀起又一轮更大的欢呼浪潮,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和尖叫。

一步,两步…我踩着九厘米的高跟鞋,踩着脚下摇晃的地板,走向那片更加刺眼的光源中心,走向那张写满了得意与算计的脸。

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慢镜头。

闪光灯连成一片令人致盲的白昼风暴。林星河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在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浪里,在无数媒体镜头记录下这个“影后力挺新晋流量”的温情瞬间时,我几乎是被动地跌入那个怀抱。浓烈又廉价的古龙水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呛得我胃里一阵翻搅。

拥抱只持续了一两秒。

就在他沾沾自喜,手臂用力想要收紧,做足亲昵姿态的瞬间,我的嘴唇微微翕动,几乎是气音,却又清晰地送进了他耳中每一个细胞:“现在,销毁全部照片底片!立刻!”

他身体极其细微地一僵。

但旋即,他脸上那虚伪的、表演性质的惊喜笑容猛地漾开,迅速调整好表情,对着我身后狂闪的镜头咧开一口白牙,甚至故意更加用力地、几乎是炫耀性地回抱了我一下。

就是这短暂的接触,像踩中一摊令人作呕的油腻秽物。我猛地向后撤身,几乎带倒麦克风架子。高跟鞋仓惶不稳地后退半步,脊背撞在冰冷的金属立麦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狼狈地稳住身形,我甚至不敢再抬眼望向嘉宾席第一排。掌心全是冰冷的汗,那块象征着至高荣誉的小金人,此刻沉重得像一块冰凉的烙铁,生生烫在我的皮肉上。

巨大的荧幕上,刚刚拥抱瞬间的特写循环播放。台下是失控的叫好声。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试图递还话筒。我的目光却在混乱的视野里,急切而慌乱地越过无数攒动的人头,再次捕捉那个角落——

深灰色的座位,空了。

西装外套的褶皱还留在椅面上。只一瞬,那点痕迹就被邻座热情的观众起身欢呼遮挡。

他走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留恋,在震耳欲聋的、庆祝我荣耀加身的声浪里,他选择离场。像一个格格不入的观众,提前退出了这场喧闹的、与我有关的滑稽戏。那决然转身的背影,瞬间便被排山倒海的掌声和尖叫声彻底吞没、碾碎。

巨大的耳鸣声嗡地穿透脑海,仿佛无数尖锐的蜂鸣在颅内疯狂炸开,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我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奖杯底座,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陷入冰冷的金属棱角中,那刺骨的寒意顺着血脉一路蜿蜒,几乎冻结了心跳。台下的喧嚣、主持人圆场的话语,顷刻间化作一片模糊的噪音白墙,将我独自困在光芒中央的窒息孤岛上。冷汗无声地沿着脊椎滑落,礼服厚重的丝绒贴在背上,粘腻、冰冷,如同此刻缠绕着我的恐惧。

颁奖礼的后台是另一个战场。蜂拥而至的记者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长枪短炮毫不客气地怼到眼前。闪光灯连成一片灼目的白练,几乎要将人蒸发。

“沈老师!您和林星河是什么关系?”

“您口中的‘黑暗时光’具体指什么?方便透露吗?”尖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直接。

我竭力维持着唇边那抹疏离得体的浅笑,像戴着副精心烧制又易碎的瓷器面具。“星河在剧组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启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地响起,语调是那种被无数次训练出来的圆润平滑,“是个很努力的后辈。”避重就轻,滴水不漏。

视线却穿过重重叠叠的人头,焦灼地在后台杂乱的通道入口逡巡。灯光晦暗,人影晃动如浮光掠影,唯独不见那抹熟悉的深灰。他会不会在哪个角落等着质问?或者,干脆已经消失在了这座水晶迷宫的尽头?

助理小米艰难地挤过来,护着我往休息室方向移动,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飞速说:“晚姐,车安排在后面出口……周先生……联系不上。”

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投入无底深渊。

“徐姐在休息室发火,”小米的声音带着喘,几乎要被身后记者嘈杂的追问声盖过,脸侧被挤得通红,“公关部电话快要被打爆了!说…说林星河那边刚发的通稿……”

不等她说完,休息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经纪人徐姐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阴云密布,手里攥着的手机几乎要被捏碎。

“沈听晚!”徐姐的怒吼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炸开,震得水晶吊灯似乎都在晃,“你到底怎么回事?脑子进太平洋了吗?!还是真被那点流量迷了心窍?啊?”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知不知道现在热搜第一是什么?‘影后沈听晚颁奖礼示爱新欢’!爆了!”

她把手机屏幕猛地转过来,鲜红的“爆”字像被鲜血染透,刺得人眼睛发痛。屏幕上快速滚动的词条:【沈听晚 林星河拥抱】【影后感谢小鲜肉】【沈听晚 周叙白朋友?】【疑恋情曝光】……

“还有这个!”徐姐的声音因狂怒而变调,划着手机屏幕,“星河工作室刚发的通稿——‘感谢前辈沈老师的暖心提携与真诚肯定!星河激动落泪!’他落泪?他那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吧!你让他哭一个我看看?”

她重重地把手机拍在化妆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你告诉我!那个姓周的小设计师到底是不是你朋友?你把他带到那种位置去,现在全网的镜头都在扒他,你让我们怎么公关?说朋友?他配吗?他现在人去哪儿了?!电话关机!他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真有什么把柄被人拿着,被勒索了?”

“没有!”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尖锐的否认就从喉咙里冲出,快得连我自己都心惊。声音因为过度紧绷而显得尖利刺耳,像被砂纸磨过。

休息室里瞬间死寂。徐姐、小米,还有其他两个助理,目光齐刷刷像探照灯一样钉在我脸上,那里面混杂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隐约的、冰冷的审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固体,压得人肋骨生疼。

“没有…”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细微的疼痛压制喉咙里翻涌的苦涩和恐慌,“真的…只是朋友。是我…状态不好,感谢词说错了……有点晕……”

徐姐锐利的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反复剐蹭,像是要刮下一层伪装,最终她冷哼了一声,显然半个字也不信。“最好没有!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现在!立刻!给我澄清!发微博解释!语气必须给我坚定!撇干净!给林星河那边发消息措辞要强硬!让他们必须配合!”她连珠炮般地命令,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等会儿跟我去媒体采访区!再解释一遍!”

“徐姐,”喉咙里火烧火燎,“我…想先回家。”疲惫像潮水一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回家?”徐姐的声调猛地拔高,“放屁!你现在就想跑?没门儿!外面几百家媒体堵着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你的合同、你所有代言附加条款都写了不能有重大负面!你想吃天价违约金吗?给我去!”

她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拖着我就往门口方向走。

“徐姐!”小米急了,想上来阻拦。

“滚开!”

沉重的门再次被拉开,后台通道里等待已久的媒体如饿狼般扑了上来。无数话筒几乎要戳进嘴里,闪光灯再次将狭窄的通道变成灼目的刑场。徐姐牢牢箍着我的手臂,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滴水不漏的职业微笑,替我挡着各种刁钻的问题。

我像一个牵线木偶,被推搡着,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解释:“我和林先生只是合作关系…今天是我太激动,措辞不准确…”眼神却失焦地扫过那些亢奋的脸庞,扫过通道拐角黑暗的角落,扫过每一个可能的方向……

没有,还是没有。

直到被塞进保姆车驶离那座闪耀的囚笼,窗外灯火流离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像一段不断崩裂坠落的星河。我瘫软在后座上,拿出那个专属于他的旧款按键手机——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晓的存在,只存了他一个号码。指尖冰凉,颤抖着按下一连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听筒里传来的,是漫长而冰冷的忙音。忙音…忙音…然后是干脆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心脏在无休止的忙音中不断下沉,沉入一片冰冷的淤泥。他不接。或许是离开了这片嘈杂信号区,或许…是根本不想接。

“小米,去…澜园。”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沙漠中跋涉多日的旅人。那里是我们共同设计的第一个项目,一个隐蔽、幽静的住处,几乎没有任何娱乐记者知道。那盏温暖的落地灯下,或许他正沉默地坐在那里。

小米从副驾回头担忧地看着我:“晚姐,徐姐说了…”

“我说,去澜园!”我猛地抬高音量,惊得前座的司机肩膀一耸。

城市庞大的阴影在窗外无声地滑过。半小时后,车子停在澜园那扇厚重、熟悉的雕花铁门外。院子里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心慌,只有风吹过紫藤架发出的簌簌轻响。平常这个时间,客厅里总会透出温暖的鹅黄色灯光。

钥匙插入锁孔,冰冷的金属触感刺骨。拧动,“咔哒”一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空旷房间特有的、冰凉的沉寂气息,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灰尘味道。

所有的灯都关了。

心沉到底。我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啪”,惨白的顶灯光芒瞬间泻下,照亮空无一人的玄关和客厅。空气干净得像没有人存在过。沙发上铺着熨帖的防尘罩,茶几纤尘不染。

像一个精心整理好、随时可以退场的舞台,已经落幕。

脚步发虚地冲进卧室,打开衣帽间。属于他的那半边柜子,空了。只留下几个空荡荡的衣架,在灯光下晃着冷硬的光泽。首饰盒打开着,那些不起眼却有着特殊意义的领带夹、袖扣都不见了踪影。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简单的白色信封,没有署名。

我扑过去,指尖都在抖,撕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

只有一枚孤零零的戒指。

简洁的光面铂金素圈,指环内圈刻着我们姓氏的首字母缩写。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信封底部,冰冷坚硬,像个结束语。

呼吸瞬间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慢慢拿起它,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戒圈,内侧那熟悉又陌生的棱角纹路,曾日日贴着他的皮肤。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抵着同样冰冷的床沿,视线从敞开的卧室门望向外面那片毫无生气的冰冷家具。屋子里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绝望的心跳在四壁间空洞地回响。

时间成了粘稠的流沙,无声而缓慢地滑过。

“晚姐?”小米小心翼翼的呼唤打破了死寂。她在门口探头进来,显然已经等了很久。看到我坐在地上,她吓了一跳,赶紧跑进来。

“晚姐,你…没事吧?”她试着想扶我起来,被我轻轻挥开。

眼睛干涩发痛,却没有一滴泪落下。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块,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大脑却异常清醒地运作着,像一个高效运转又异常冰冷的机器。林星河阴鸷的眼神,徐姐尖锐的质问,记者疯狂的围堵,那抹消失在掌声深处的背影,还有这枚躺在掌心的冰冷戒指……无数碎片搅在一起,形成一场无声的风暴。

我缓缓抬起手,将那枚失去温度的戒指,重新套回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抵着皮肤,异常沉重。冰冷的金属嵌入皮肤,带着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气,让我几乎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它明明曾被他指尖的温度焐热过,此刻却沉重得像块铅,灼烧着指根。

“小米,”声音出口,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平静,“让司机开车过来,去公司。”

“晚姐,徐姐说你这会儿回公司外面肯定全是记者蹲守,太危险了!要不……”

“我说,”我打断她,目光落在无名指那圈冰冷的金属光泽上,语气斩钉截铁,“回公司。”

车子最终艰难地从地下车库角落的隐秘通道驶入公司大厦深处。

整个27层的公关中心灯火通明,乱得像被龙卷风袭击过。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像永不停歇的催命符。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闪烁着实时更新的舆情热度图,“沈听晚林星河拥抱”的词条死死霸占着榜首,热度曲线像一条发狂的毒蛇,每一次波动都带着鲜红的“爆”字。墙上的多个监控屏幕显示,楼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长枪短炮和拥挤的人头构成了黑压压的幕墙。

公关总监王启瑞两眼布满血丝,见到我,嘴唇翕动了几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脸上混杂着巨大的压力和一种看麻烦上门的复杂神情。

“沈老师……”他艰难地开口。

徐姐快步走过来,语速快得飞起,她递给我一个平板:“快,把这个录了!态度一定要诚恳,语速要慢,措辞必须有力!反复强调是后辈提携,措辞不准确引起误会!记住,语气坚定,眼神要直看镜头,别飘!”她指尖点在平板上一份刚打印好的、布满红色标记的声明稿上。

我接过平板,那光滑冰冷的屏幕此刻像块烙铁。目光匆匆扫过稿子上的字句,每一个词都是精心设计,试图堵住那铺天盖地的洪水。

“好了吗?去隔壁录影棚!”徐姐急切地推着我往里面的棚走。

混乱间,一个穿着公司It部门制服,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男职员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公关总监王启瑞身边,压着嗓子飞快地说了句什么。王启瑞原本疲惫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强行压下,用眼神示意职员闭嘴离开。

我脚步顿了一下。刚才惊鸿一瞥间,那个年轻职员脸上欲言又止、又带着点神秘兴奋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我甚至来不及思考。

就在走向隔壁录影棚的几步路上,经过开放办公区时,几个正焦头烂额刷着数据的年轻公关没留意到我们走近,压低声音的对话清晰地飘了过来:

“我去!周扒皮这次下手真狠啊……”

“哪个周扒皮?”旁边的人茫然抬头。

“还能有谁?就沈老师带来典礼的那位…叫周叙白对吧?这哥们儿绝了!”那个职员指着自己电脑屏幕,“刚扒出来他上个月注册了个新公司,‘恒屿信息咨询’,法人是他自己!关键是什么?业务范围明晃晃写着‘信息系统安全测试’,说白了就是顶级私人安全顾问!查他资料,之前在国外几个顶尖的网络安全机构干了快十年…这特么能是普通设计师?这大佬是扮猪吃老虎吧?”

“真的假的?!”旁边几颗脑袋瞬间凑了过来,盯着屏幕上的工商信息截图。

“刚才还有记者在内部论坛爆了个匿名料,说接到个超级神秘的电话源线索,指向林星河和黑中介做的那些地下交易,买水军、放黑料、还有…好像涉及敲诈!”那人搓了搓手,有点兴奋,“感觉有猛料要爆,风向要变了?”

声音戛然而止。那几个职员看到我们一行人走近,瞬间噤若寒蝉,迅速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投入工作。

我僵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扮猪…吃老虎?顶级…安全顾问?周扒皮?那些模糊的画面瞬间冲进脑海——颁奖典礼上,他在最角落的位置,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滑过手机屏幕。离场前,他最后停顿的那几秒,侧影似乎对着某个方向……

心脏擂鼓般疯狂跳动起来,震得胸腔发痛。他根本不是那个需要我带入场、需要我庇护的普通人!他…他究竟做了什么?

“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录!”徐姐不耐烦地在我背后猛推了一把,力道很大,把我踉跄地推进了临时搭建的、灯光刺眼的简易录影棚。她的注意力完全在迫在眉睫的危机公关上。

棚门在身后“嘭”地被关上。

巨大的柔光灯箱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烤得空气滚烫。刺眼的光线毫无遮拦地射来,几乎要将瞳孔灼穿。我站在一块幕布前,像一个待审的囚徒。摄像助理在调整机位,灯光师举着测光表,场记板悬在半空,等着导演助理手中的秒表倒计时结束。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导播的手势示意:“三秒后开始!三…二…一…”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声明稿,纸张边缘被汗水浸透的指腹碾得发皱,粘腻一片。面对着冰冷的摄像机镜头,那巨大的黑色玻璃映照出我此刻狼狈的倒影——眼角的疲惫遮不住,嘴唇涂了最浓烈的正红色也无法掩盖那份苍白,身上的高定礼服像个华丽的讽刺。那枚刚刚被我用力套上的戒指,在强光照射下,反光异常刺眼。

那些字句在脑中疯狂盘旋:顶级的私人安全顾问!恒屿信息咨询!上个月注册的新公司!还有林星河的地下交易…涉及敲诈的匿名爆料……

“各位媒体朋友、粉丝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沈听晚……” 按照稿子上的内容,我开始念诵。声音干巴巴的,像一台失去润滑的机器。

徐姐站在监视器旁,焦急地隔着玻璃对我做口型:“眼神!看我!坚定!”

我强迫自己聚焦,望向镜头深处。那里仿佛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另一双同样沉默、深邃却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眼。那双曾在黑夜里映着窗外霓虹、温柔注视过我的眼……

“关于今天颁奖典礼上的发言,引发了不必要的猜测和误会……”语句从口中机械流淌,苍白得如同墓志铭,和刚才耳中听到的那些爆炸性信息形成尖锐的对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一段关系钉上粗糙的棺材钉,冰冷而绝望。

镜头黑洞洞的镜头犹如一面冰冷深渊,逼视着我。

“我和林星河先生仅仅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话音未落——

“砰!”

录影棚的门被猛地撞开!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震。灯光师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灯光架,助理差点碰倒旁边的监视器。

安保主管几乎扑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因为跑得太急而断断续续,带着惊惶:“沈…沈老师!林星河来了!在大厦前门……带了十几个助理……说要见您!保安快拦不住了!外面记者全……全都围过去了!说…说他手里有重要东西要曝光!场面彻底要失控了!快看直播画面!!”

巨大的液晶屏上瞬间被切换成前门入口的监控实况。画面在几个不同角度的机位间飞速切换、放大,最终锁定。

混乱不堪的人潮中心,林星河那张曾经精致、此刻却因亢奋和某种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庞被无数镜头挤到屏幕正中。他穿着另一套价值不菲的骚包粉色西装,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对着面前数不清的话筒和镜头嘶喊,声音通过现场的收音设备传进来,尖利刺耳:

“……她撒谎!她在台上拥抱我的时候!亲口叫我‘亲爱的’!说我给了她重生的勇气!她根本不爱那个姓周的!那只是她用来打掩护的可怜虫!你们都被她骗了!颁奖礼前她就答应了我……”

他手里举着一个东西,似乎是小小的闪存盘?或者手机?疯狂地挥舞着,朝着镜头前伸。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尖锐的耳鸣。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句“销毁照片”变成了一张亲手塞进他手里的王牌。他手里那个东西……是什么?备份?伪证?那里面会是他断章取义偷录的、扭曲剪辑的所谓“亲密证据”吗?还是……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抽搐,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沈听晚!”徐姐尖利的叫声炸开,像一把生锈的锯子,“你……你……”她指着我,手指抖得不成样子,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震惊而涨成了酱紫色,后面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整个录影棚里死一般寂静。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震惊、鄙夷、幸灾乐祸……冰冷的沉默瞬间冻穿了骨髓。

徐姐猛地转向摄像:“关掉!所有设备立刻关掉!快!”她像个狂暴的将军,“王启瑞!封锁所有对外消息!启动全面封杀计划!对林星河!把他所有资料黑点给我立刻翻出来!快!快!通知所有平台!压住!压不住就给我搞臭他!快!”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在棚里回荡。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抽空了所有灵魂的石膏像。棚顶的灯光依旧惨白地灼烤着,炙热的空气仿佛凝滞成了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胸腔的痛楚。徐姐失控的咆哮和林星河那张狂扭曲的面孔在视网膜上反复重叠。那枚套在无名指上的冰冷铂金戒指,此刻沉重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滚烫地嵌进皮肉里,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牵扯着更深更烈的剧痛。

是他看到了吗?看到此刻电视上直播的这场彻头彻尾的羞辱?他看到那个在聚光灯下拥抱别人的妻子,又看到林星河这无耻的污蔑和表演了吗?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和某种疯狂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我转身,推开身边呆若木鸡的助理,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冲了出去。不顾身后徐姐发狂般的嘶吼:“沈听晚!你给我回来!处理危机!!”那声音被隔绝在身后厚重的门里。

高跟鞋尖锐的声响在空荡无人的消防通道里撞出凄厉的回音,一步一声,一下下敲打在心脏最脆弱的瓣膜上。

停车场里,司机小张被我惨白的脸色和不管不顾冲上车的架势吓得不轻。

“姐……去哪?”他握着方向盘,紧张地问。

去哪里?

城市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钢铁迷宫。澜园是空的。我们的婚房是他准备的,我甚至不知道具体地址门牌,只有钥匙。只有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他曾在那里,郑重地牵起我的手,在那个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废弃公园长椅上,轻轻为我戴上这枚戒指。是市郊那个早已荒废、几乎被遗忘的老城改造项目——西河湾烂尾工程,我们偷偷跑去约会看日落的地方。离我们的新家澜园不远。他曾说过,他设计的第一个灯,挂在了澜园……可他所有的工作痕迹里,只有西河湾,那个我们一起用脚踏过的泥地,那盏他偷偷接上线、只为我们亮起的废弃工地灯……

那座钢铁骨架裸露的巨大水泥怪兽在昏暗的暮色中轮廓模糊。狂风像失去理智的野兽,卷起工地上的沙砾和废纸片,抽打在车身和挡风玻璃上,发出噼啪的闷响。空中铅灰色的厚重云层飞速翻滚,预示着酝酿已久的狂暴即将倾盆而下。

“姐!真的要进去?这种天气太危险了!”小张看着外面飞沙走石的景象,声音发颤,“这边全烂尾了,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把伞给我。”我拉开后车门,狂暴的风瞬间涌入,吹乱了头发,灌满了衣襟。

“可雨马上要……”

“给我!”

我几乎是抢过他递来的长柄黑伞,冲入了狂风之中。沉重的车门在身后被风猛地掼上,发出一声巨响,瞬间隔绝了车内的最后一丝暖意。

一脚踏入这片残骸之地。脚下是深浅不一的碎砖、裸露弯曲的钢筋和厚厚的、尚未凝固又被狂风卷起的泥泞灰尘。裙摆瞬间被吹得猎猎作响,紧紧缠绕住双腿,像沉重的镣铐。狂风毫无阻碍地穿过钢筋骨架,发出尖啸的呜咽,如同末日降临的前奏曲。豆大的、冰冷的雨滴开始零星地砸落,在尘土里炸开深色的印记。

我艰难地跋涉在泥泞中,目光在无数裸露的水泥立柱和空旷的灰色框架间疯狂地扫视。这里……应该是这里!就在澜园小区正对面隔着一条西河的河滩位置!当初隔着河滩能彼此相望。那次约会就在这幢废弃楼的主体框架内。我们爬到二楼的一个平台,他变魔术般点亮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工地铁皮灯……那盏灯的光晕,曾那么温暖地笼罩过我们……在长椅的位置……是他放戒指的地方吗?他在暴怒中扔掉它,会精准地记着位置把它丢到这里吗?

雨水骤然变得稠密,转瞬间便已滂沱如注。沉重的黑色雨伞在狂暴的风雨中像个虚弱的玩偶,被吹得伞面疯狂翻折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雨水透过变形伞骨的空隙猛烈地浇灌下来,顷刻间浇透了精心打理的头发、昂贵的礼服。雨水混着灰尘的泥浆顺着脸颊脖颈滑落,滴进衣领,寒气刺骨,冻得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周叙白!”

我嘶喊出声,声音穿透风雨,却被巨大的呼啸声瞬间撕碎。

“你在哪里?!”

回应我的只有风声、雨声,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无尽的冰冷和喧嚣。

手机突然在湿透的口袋里剧烈震动起来。我哆嗦着掏出来,屏幕被雨水淋得一片模糊,疯狂跳动的来电显示是“徐姐”。不等我接起,又一条新信息强行推送弹窗在最上方:

【重磅!影后沈听晚现身西河湾烂尾楼!疑神志不清雨中狂吼!(附:实时直播链接 爆)】

指尖猛地剧颤,像是被那条标题烫伤。点进链接,瞬间切换到了一个剧烈摇晃、画面模糊的直播间界面。在线人数像一个失控的跳表,几十万…一百万…爆炸式增长!刺眼的弹幕暴雨般冲刷着画面:

「卧槽!真是沈听晚!疯了吗?」

「啧啧啧,贵圈真乱,影后也玩出轨,现在玩脱了吧?」

「该!为了小鲜肉不要老公,活该淋成落水狗!」

「看她那样!啧啧,跪泥水里找什么?找她男人吗?早他妈跟人跑了吧!哈哈哈……」

「纯路人,但……这特么看着有点惨啊……」

「惨个屁!小三滚啊!」

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寒风、黏腻的污泥,屏幕里那些恶毒的咒骂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眼球,瞬间汇聚成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蛮横地冲垮了最后强撑的堤坝。

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平台泥水最深的区域。浑浊的泥浆瞬间淹没了膝盖和小腿,冰冷的刺痛感如同毒蚁噬咬。伞被风吹得翻滚出去,撞在断裂的混凝土块上。冰冷的暴雨再无遮拦地兜头浇下,视线顷刻间被水幕彻底模糊。

我死死地抠着身下湿透冰凉的水泥地面,指尖划过粗糙的沙石和嵌入的碎玻璃茬,剐蹭出火辣辣的刺痛,血丝混着泥水溢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视线在浑浊的泥水里绝望地扫视,徒劳地搜寻着那点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铂金的闪光。每一寸沾满污泥的水泥地面都像一个狰狞的嘲讽。冰冷的雨水顺着下巴脖子滚落,混合着某种灼热的液体,咸涩不堪。

“戒指……我的戒指……”

周叙白……

你扔掉它了吗?

你真的……彻底不要它了吗?

雨声、风声、手机直播背景音里传来的、更大声的嘲笑声……还有心跳的轰鸣,在耳畔嗡然巨响,几乎将意识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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