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融雪的声音（2/2）

冰层的边缘，靠近岸滩的地方，融化得最快。那里已经出现了一圈窄窄的、荡漾着的黑水带，将白色的冰原与灰褐色的土地清晰地分隔开来。冰与水交界的地方，融化仍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你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咝咝”声，那是冰在化成水时，最后的叹息与呻吟。有时，会有一小块冰从主体上剥离，“咔嚓”一声轻响，落入水中，缓缓地漂浮着，像一片迷失方向的白色小船。

周凡、苏念和元宝，几乎每日都会来到湿地边，见证并记录着这场宏大的变迁。他们看到，被积雪压制了整个冬天的土地，终于重新裸露出来，虽然还带着冰水浸润的深色，僵硬而冰冷，但那种深沉的、属于泥土的本色，本身就蕴含着一种复苏的希望。

元宝似乎格外喜欢这融雪的时节。它兴奋地在半融的雪地里奔跑，爪子常常陷入冰冷的雪水混合物中，弄得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但它毫不在意，反而快活地摇着尾巴，这里嗅嗅，那里刨刨，仿佛在搜寻着春天最早的信息。它会突然对着冰面上某处新增的裂缝吠叫，或者追逐着从枝头滴落的水珠，玩得不亦乐乎。

“快了，”扎西大叔也常来转转，他蹲在岸边，用手摸了摸湿润的泥土，又看了看冰面的颜色，“听这动静，看这冰的成色，最多再有个十来天，这‘拉姆措’的冰盖子，就该彻底开化了。到时候，那才叫热闹呢。”

周凡和苏念相视一笑。他们知道，离别的时刻，也随着这融雪的进程，一天天地临近了。但这一次，离愁被一种新的期待所冲淡。他们期待着看到冰消雪融后，湿地焕然一新的面貌，期待着黑颈鹤的归来，期待着万物复苏的盛景。他们的守护，见证了一个完整的冬季轮回，这本身就是一种圆满。

融雪的声音，是告别，也是迎接。它告别了冬日的酷寒与沉寂，迎接的是春天的温暖与喧嚣。这声音细细密密，汇入微风，渗入泥土，也流入他们的心田，带着一种洗涤过的清澈，和一种向着光明而生的、柔和而坚定的力量。他们知道，当最后一块冰融化，当第一声蛙鸣响起，就是他们收拾行囊，带着这片土地赋予他们的所有感动与力量，重新踏上征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