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风暴前夜（2/2）

就是这成功在即的错觉，带来了顷刻间的灭顶之灾。

当车轮终于大部分驶上了坚硬的铺设路面时，周凡预想中那令人安心的抓地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出窍的失控感——手中的方向盘瞬间轻若无物，仿佛与车轮断开了所有连接！

整个车身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横向一推，车尾带着千钧之势，不可抑制地、迅猛地向左前方甩去！

致命的侧滑！漂移！

糟了！是暗冰！ 周凡的脑海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的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五个带着冰碴的字眼。

车窗外，原本缓慢移动的雪幕瞬间化作了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天与地的界限彻底消失，世界在他眼中颠倒、倾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对准了路基之外——那片被风雪模糊了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耳边，是元宝发出的、凄厉到变调的惊恐吠叫，刺破了风雪的呼啸。

电光火石之间，骨髓里最原始的驾驶本能，让他几乎要下意识地猛打方向并死踩刹车——这是人类面对失控时最直接的反应，却也是在此刻最致命、会立刻导致车辆彻底失控翻滚或坠崖的错误操作！

千钧系于一发！

就在他的手指和脚踝即将遵循这错误本能的刹那，一个冰冷、清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那是系统曾经灌输的极端路况应对知识碎片，也是他熬夜研读过的驾驶手册上，用加粗字体标注的救生法则：【失控侧滑！反打方向！寻找牵引力！切忌猛刹！】

不能慌！反打！轻油！他对自己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强行压制住几乎要崩溃的神经和颤抖的四肢。

于是，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做出了完全违背身体本能的操作！

双手以一种近乎肌肉撕裂的速度，急速而小幅地向车尾甩出的相反方向——右前方，拼命修正方向盘！

同时，他那原本应该踩死刹车的右脚，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对力度精妙到毫巅的控制，轻柔地、试探性地点在了油门踏板上！

他奢望着，这点微弱的、向前的动力，能让驱动轮获得一丝渺茫的牵引力，从而稳住这具正在滑向地狱的钢铁躯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冻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轮胎在那镜面般光滑的冰面上无助地空转、滑动，失去了一切抓地力。

离心力依旧蛮横无理地推着沉重的房车，不可抗拒地滑向那道代表着死亡的悬崖边缘。方向盘上传来的任何一丝微小反馈，油门踏板下任何一点力度的变化，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生死一线，系于这方寸之间的操作。

稳住……一定要稳住……元宝还在车上……他死死盯着前方那模糊而致命的路基边缘，眼球因极度紧张和缺氧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

就在右前轮距离路基边缘可能只剩几十公分，那深渊的寒气似乎已经透过头铁皮和玻璃，直接侵入他骨髓的时候，轮胎似乎终于、终于碾过了那片暗冰最滑溜的区域，接触到了边缘一点带有细微纹路的粗糙路面，传来了一丝微弱、却如同天籁般至关重要的抓地感！

周凡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车感，趁势以毫米级的精度，极其缓慢地开始回正方向，同时，依旧保持着那救命的、轻柔的油门深度。

嘎吱——哧——！哐当！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欲聋的挣扎、摩擦与撞击声，车身像醉汉一样剧烈地左右晃动着，底盘似乎刮蹭到了什么坚硬物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最终，在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响后，这辆饱经折磨的房车，险之又险地、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世界恢复了静止，只剩下车外依旧咆哮的风雪声。

车头斜斜地指向路中央，而整个车身的右后部，则惊心动魄地悬停在路基之外。周凡甚至能通过车体那令人不安的倾斜角度，清晰地感受到后方虚空的吞噬感，那是一种足以让灵魂战栗的失重预感。

他像一摊烂泥般瘫在驾驶座上，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无法抑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快得几乎要炸开。冷汗不仅浸透了内衣，更让他感到一阵阵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后怕，冰冷粘腻，如蛆附骨。

他做到了。凭借超越本能的技巧和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钢铁意志，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抢回了半条命。

但此刻，他们依然身处绝境——车辆以一个极其危险、随时可能失去平衡的姿态，斜停在暴风雪中海拔五千米的悬崖边缘。

而刚才那番与死神的惊魂搏斗，几乎耗尽了他赖以维生的最后一点力气和氧气。高原反应，如同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决堤的洪水，以更凶猛、更残暴的气势，将他彻底淹没。

沉重的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意识，开始不可逆转地滑向无边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