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福祸依(2/2)
按照她的计划,两人顺利地翻墙出府,又从西边的院墙翻了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马厩附近。叶玄晖许诺过几日再来燕王宅看她,她依依不舍地望着哥哥消失在黑暗中,脱了在净房里换的青袍,戴上面纱,很快就找到了守着驴车的青棠和绛雪。
侍女焦急地问她去了何处,她说王爷本来和她在一起,走到半路汤圆跑丢了,他们就去找,恰好望云斋出了刺客,王爷闻声赶去,让她先回家,她转了半天才找对了路。
国公府不是头一次闹刺客,管事麻利地散席送客。夫人小姐们的车停在前院,叶濯灵和侍女挤一辆驴车,到第二进院子换成牛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赛扁鹊,问了人才知道他也去望云斋了。
青棠道:“他们说刺客埋伏在书房,很是厉害,杀了两个哑仆,把段世子逼得连连后退。幸好王爷去找大柱国,听到屋内叫喊,就把刺客抓住了,这会儿李神医正在给段世子看伤呢。”
“不等他们了,我们走吧。”叶濯灵下令打道回府。
夜上二更,繁星点点,清光如水流进房中。
叶濯灵沐浴完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帐顶悬着的夜明珠像一轮小月亮,恬静地照着她陷入沉思的脸庞。
今日在魏国公府的所见所闻无疑给了她重重一击,她为报仇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凶手另有其人。但福祸相依,哥哥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她面前,这比什么都强。
要是爹爹还在就好了……
汤圆刚睡醒,伏在脚踏上打了个哈欠,耳朵一撇,向纱帐外看去。叶濯灵一骨碌爬起来,提住它的后脖子碎碎念叨:“快回窝,大灰狼要来扒你的皮了。”
就在她把汤圆塞回笼子的那一刻,汤圆猛地转身,啊呜一口咬上她的手指。
“小混帐!”叶濯灵痛得惊呼出声,抄起木屐就要打,硬生生忍住了,插上笼门。
血珠从皮肤上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往外冒。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汤圆,小狐狸侧过头,慢慢地趴到柔软的小窝里,不停地舔着鼻子,眼神透着倔强。
“牙真尖……”她蒙上笼布,气呼呼地披着丝袍去净室里洗手,掀起珠帘,一头撞上人。
鲜红刺入眼帘,陆沧一把拉住她,抬起她受伤的右手:“怎么回事?”
叶濯灵浑身不自在,甩开他,把手在水盆里涮了涮:“没事。”
他像块饴糖粘在她背后,有些不可置信:“汤圆咬你了?”
叶濯灵觉得很丢脸,没回答,取了块棉花压在伤口上止血,抬头见他依然愣愣地杵着不动,心头烦闷:“一股酒气,快去洗澡。”
“给我看看。”陆沧捉住她的手腕,揭开棉花看了眼,两个小牙洞赫然在目,所幸伤得不深。
叶濯灵炸了毛:“喝了酒别碰我!”
然后蹬蹬蹬跑回床边,把帐帘一拉,窜进被窝里。
陆沧掐了掐眉心,在净室里洗漱完换上干净衣物,听到细细的呜咽。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叶濯灵在哭,走到暖阁里掀了笼布,原来是汤圆在笼子里不安地踱步,泪汪汪地瞅着床,正唧唧咕咕地说狐话呢。
“又不是她咬你,你哭什么?”他好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唇上的伤。
帐子里飞出一支簪子,“咚”地砸在笼子边,叶濯灵冷声道:“你把它挪出去,我不想看到它。”
陆沧从善如流地把汤圆挪去耳房,回来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锦被上,和声问:“你妹妹不是跟你最好吗?”
过了好一阵,叶濯灵才在被子里道:“它是狐狸,不是狗。我在暗道里揍了它两下,它就要还回来。”
陆沧一下下地轻拍着被子:“这样么,那它真是记仇。”
叶濯灵面朝墙壁,显然被汤圆的举动伤到心了:“它刚到家那会儿,把我咬得整条胳膊没一块好肉,屋里也拆得像遭了劫,但我一直都不打它,只是每天用食物教它口令,半年后它就把我当成姐姐了,再也没有咬过我。今晚是我太急了,不该打它。”
她无奈地吸了口气,把脸往被子里埋去。陆沧翻身上床,拿了把犀角梳,一边给她梳着毛,一边搓她的耳朵,她呼吸变得缓而长,脑袋不自觉往后贴,一点点靠在了他的肩上。
“云台城还有其他人养狐狸吗?”陆沧嗅着她发上的香气,随口问。
她困倦地道:“嗯……有,但养到最后都卖了。你养过就知道,狐狸不服管,黏人又爱咬人,有时候玩得好好的,它莫名其妙就要来一口。汤圆不一样,它是万里挑一的绝世好狐狸,谁都能摸尾巴……它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陆沧笑了,按着她脑后的穴位:“我怎么不知道?聪明是真聪明,可爱也是真可爱,就是性子太野,还喜欢闯祸,整日让人操心,又舍不得打骂,就怕打了一次,她记恨一辈子。”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晕晕乎乎地换了个姿势躺着,身子好像陷在云朵里。
就在陆沧以为她睡着了之时,她忽然开口:
“你把那个刺客怎么样了?”
他温热的嘴唇停在她颈后,身子却贴得更近,将她拢在怀里:“我没留活口,义父不知道是谁派他来的。宿卫军送的香饼里加了料,义父服食丹药后血热妄行,闻了香就会四肢发沉,步履迟缓,给刺客可趁之机,我让神医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夫人,要不是我,你哥哥性命危矣,你该怎么谢我?”
“要不是你,我哥哥也不会为陛下做事,你救他只是因为陛下的命令。”她犀利地道,“夫君,大柱国待你比亲儿子还亲,你却向着陛下,给他递刀,可真孝顺啊。只要大柱国活着,他们就斗个没完,你杀得了今晚一个刺客,杀不了以后许多个,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出乎她的意料,这话并没伤到陆沧,他简短地道:“我只做我该做的,无愧于心。他们如何想,是他们的事。”
夜明珠照在他深邃沉静的眉眼上,像山峦披上了一层皎洁的月辉。叶濯灵被这明朗的光亮刺到眼睛,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枚被她藏起来的柱国印,垂下睫毛,小声道:
“爱管闲事的人都短命。”
陆沧没指望她嘴里吐出象牙来:“管得了的事我会管,管不了的就不管。不像夫人,家还没当起来,就先管起我的命了。”
叶濯灵气恼地从他的肩头呲溜滚到了小臂上,压着他的手掌:“我睡了。”
陆沧换了个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她很有气节地不要他的胳膊,歪着脖子枕在圆枕头上,闭着眼,鼻息吹得发丝微微颤动。
一盏茶后,陆沧戳了戳她的脸颊:“还疼吗?”
她不动。
陆沧伸手揉她热乎乎的肚皮,“啪”地一下,她的爪子打上来。他握住了,把缠着棉布的手指头放在唇边吹了两下:“好了,睡吧,明日还有活儿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