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钓金龟(1/2)
过了秋分昼短夜长,太阳不到酉正就落山了。
侍女把吃剩的饭菜端出去喂狐狸,叶濯灵独自坐在窗边,望着苍穹掠过的几只燕子,它们一身轻松地向南飞去,连个包袱也不带,第二年又能飞回来。
人要是也能长出翅膀就好了。
西天翻卷着赤金浓紫的火烧云,高风吹过,变幻万千,在眼里渐渐化作一幅地图。她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着,向南走,是通往昌州的官道,越过羲山再往东行一千里,就到了司隶校尉部,那里是大周的京师所在;若是翻山一直向南,走一千多里到邰州,则是三个月前叛乱发生的地方;从那儿再往东走一千多里,就是溱州,也就是陆沧说要带她回去的封地。
她出生在北疆,幼时居住在定远县,七岁搬来云台,十八年来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草原的外沿、离城门五里的一条小河。那时她不懂事,几个军营里的孩子带她去河里摸鱼玩儿,天黑才回家,差点没被爹爹骂死,还连累哥哥也顶着盘子跪在门口,说下次再也不让她跑那么远了,一定把她看得紧紧的。
那时娘亲还在,爹爹也在,哥哥才比她高一点儿,一家四口过得很拮据,可谁也没有因为吃不饱饭而发脾气。
如今这个家里只剩下她一人了。
叶濯灵想到这里,眼睛发涩,身后传来咕咕的呼唤。她回头,是汤圆溜进屋,趴在毯子上看她,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扫着地面。
她深吸口气,坐在地毯上把它抱起来,用它蓬松的软毛擦干眼角的湿润,“对不住啊小汤圆,姐姐差点把你给忘了……会好起来的,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小肉干吃,姐姐绝对不会丢下你的。你还记不记得大哥的样子?他把你送给我的时候,长得都比我高一个头了,南方的水土养人,小汤圆到了南方也会长个子的……”
汤圆歪着脑袋思考,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她碎碎念叨:“真的,姐姐从来不骗人,你前两票干得好极了,等干完第三票,姐姐就带你就出门玩。天下很大很大,就算找不到大哥,我们也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谁会为难汤圆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呢?”
“郡主,王爷回来了。”采莼在外间喊。
叶濯灵亲了亲汤圆,语气霍然一变,幽幽道:
“别瞎跑,要是我叫你的时候你不在,就等着变围脖吧。”
汤圆瞪大眼睛,忙不迭抬起两只前爪向她作揖。
陆沧沐浴完进屋时,见他夫人坐在罗汉榻上,正往小狐狸脖子上戴着什么,姐友妹恭,其乐融融。
“这回又要塞什么字?”
叶濯灵自顾自抚摸着汤圆,不答话。
自从早上回了房,她就再也没跟他开过口,连对坐吃饭也冷冰冰的,更不像昨日那样给他倒茶了。陆沧心知她是埋怨自己只顾应付朝廷的差事,不为本州百姓做长远打算,所以生了气,可他只能做份内之事,要是在堰州待久了,把这儿治理得人人称颂,那可是大麻烦,功高震主不是开玩笑的。
他去摸汤圆脖子上那只略大一点的新荷包,软绵绵滑溜溜,手感极好,不由自主捏了好几下,拉开口子瞧了眼,里面不是护身符,是个狐狸爪子形状的小印章,带着盖子。
“这有何用?”
叶濯灵“啪”地打掉他的手,还是不说话,系上袋口,在汤圆背上一拍,小家伙一溜烟蹿出去了。
陆沧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不愉道:“我问夫人话,夫人应当回答,这是礼数。若是回了燕王府还如此任性,不但给我脸色瞧,还打我,定要在祖宗牌位前罚跪上一宿。”
她把脸转向窗外,微微仰着,从侧面看,翘起的鼻尖别提有多倔强,似要把天都戳破。
他失了耐心:“早与你说过,我不是圣人。”
说罢便关上窗子,阻断她的视线,捏着她的鼻子把脸正过来,可她就是不看他,嘴角耷拉着,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陆沧气得发笑:“是我对你太宽和了。”
他将她打横一抱,走到床边单手拉下帐子的系绳,把她往褥子上一扔,坐在床边解腰带。
等他解完,回头一看,惊了一跳,她的眼泪流了满脸,委屈地伏在枕上,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有话好好说,别哭!”
他一个头两个大,脑门都要冒烟了,急忙从袍子里找出棉帕,胡乱给她擦了两下,可她的眼泪就没完没了,和决了堤的洪水似的越来越多,淌得他满手都是。
陆沧又是无辜,又是烦闷,他干什么了?他什么都没干!
他跪坐在她身边,举起一只手掌发誓:“你不答应,我就不碰你。我这不是还没碰你吗?你哭什么?哭就能让我从床上下去?”
她哭道:“那你到底下不下去?”
陆沧僵了一瞬,“我不下去。我凭什么下去?”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底气,“你嫁给我,理当天天同我睡在一处……”
她的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流,他张口结舌,再也说不下去了,“你冷静些,我这就下去。”
他一骨碌爬起来,披衣退到床边,扶着额从前走到后,从后走到前,“好了,我不该那么说。我向陛下求个恩典,让他派个清官来做郡守,如何?有什么好哭的?……夫人,夫人!求你消停吧!”
她哽咽道:“当真?夫君不是糊弄我?”
陆沧正色:“大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等朝廷文书下来,我便水到渠成地任命郡守,夫人如若知晓本地有哪个孝廉才子,尽可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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