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街头公审(2/2)
他伸手去摸,凹槽割指尖,血珠滚进铜槽,与凉茶、尘土混成一色,像给侮辱加一层血色防锈。
老郑递来绷带,他摇头,把血抹匀,让红渗进“凉茶王”三字,像给谎言回盖一枚人章。
9月15日,晨七点半,临川县法院门口。
石狮子张着嘴,像等着吞人。
陆超群把铜秤砣挂在背包外,底部朝外,“凉茶王”三字被血染成暗紫,像提前烙好的囚印。
林知秋把昨夜整理的“反诉材料”递给他,封面写:
“反诉周大年诬告+故意伤害+提供虚假证据”
最后一页,附老郑录下的磁带,封面写:
“1991.9.14 凌晨 砸摊现场 原声”
磁带壳被血粘住,像给黑夜加一层封条。
四 法槌未落
八点整,法庭门开,铜秤砣先过安检,x光机屏幕里,“凉茶王”三字变成白色骨影,像给真相拍ct。
周大年已坐在自诉人席,穿咖啡色西装,领口仍立,像给脖子装第二副刀鞘。
他看见铜秤砣,嘴角抽了下,却很快冷笑:
“带凶器上法庭?陆老板好胆量。”
陆超群把秤砣往桌上一放,底部朝外,血字正对审判席:
“法官,这是被告证物,也是原告作案工具。”
法槌未落,铜秤砣先开口——
它沉默,却已将“诽谤”与“反诽谤”的重量,一一称出。
法庭窗高而小,阳光斜射,照在“凉茶王”三字上,血与铜混成暗红,像给时代盖一枚 Reverse 公章。
陆超群抬头,看见尘埃在光柱里浮动,每一粒都像去年被烧毁的账页,如今重新飞回人间。
他轻声道:
“秤砣底部可以刻字,也可以磨平——
等今天庭审结束,我要把它重新磨光,让‘凉茶王’变成‘真相王’。”
法槌落下,“当”一声脆响,像给铜秤砣预支点火星。
五 暗巷追踪
夕阳把戏台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黑蛇缠上巷口的老槐树。陆超群攥着裹着复写纸的磁带,指腹蹭过纸页上磨白的 “健康报” 字样 —— 那是拼横批剩下的边角料,还沾着台柱上剥落的红漆。刚拐进通往检察院的窄巷,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风,带着劣质烟卷和汗馊的混合味。
“陆同志留步。”
三个穿藏青中山装的男人堵在巷尾,领头的左胸别着枚褪色的 “市场整顿办” 徽章,袖口磨出毛边,手里拎的人造革公文包裂着道缝,露出里面卷着的麻绳。陆超群下意识把磁带往牛仔裤后袋塞,右手摸到了铜秤砣的冰凉 —— 他临下台时顺手把秤砣解了下来,秤星硌着掌心,像揣着把碎钉子。
“周大年在检察院‘配合调查’,有些情况要跟你核对。” 领头的男人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目光扫过陆超群的后袋,“听说你有盘‘重要录音’?”
巷墙根堆着的烂菜叶发出馊味,混着陆超群身上焦账本的苦气,在潮湿的空气里拧成一股绳。他突然笑了,从后袋摸出个东西举起来 —— 是花衬衫青年塞给他的备用电池,在夕阳下闪着金属光。“要录音?我这有新电池,要不要借你们用用?”
就在三人愣神的瞬间,巷口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卖冰棍的老头推着铁皮车撞过来,车斗里的 “正义甜” 包装纸撒了一地。“让让让!冰棒化了算谁的!” 老头抡起搪瓷缸敲车斗,缸底的茶垢掉下来,砸在领头男人的鞋上。陆超群趁机矮身钻过缝隙,跑过巷口时,瞥见老头冲他使了个眼色,车斗底下露出半截 “燕舞” 收录机的电线 —— 是老郑的。
县检察院的铁皮门在夜里泛着冷光,门柱上的 “为人民服务” 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林知秋在值班室等他,桌上摆着杯凉茶,茶叶沉在杯底,像泡胀的药渣。她把一叠泛黄的卷宗推过来,最上面是张 1989 年的 “临时用工登记表”,“临时工” 一栏写着 “王二柱”,照片被人用墨汁涂成了黑团,旁边签着周大年的名字,字迹和焦账本上的一模一样。
“王二柱去年在砖窑厂‘意外’摔死了,他老婆上周来递控诉表,说死前总念叨‘锅炉房的火不是我放的’。” 林知秋的指甲掐进卷宗边缘,“这是省高院转来的补充材料,周氏药材行 1989 年的税务报表,上面马兜铃粉的进项和你账本上的数量对不上 —— 他们还走了黑市渠道。”
陆超群把磁带塞进桌上的收录机,按下播放键。周大年的声音裹着电流噪钻出来:“临时工就是背锅的……” 突然,录音里混进了一阵微弱的电话铃声,接着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模糊却清晰:“老周,省厅那边我打点好了,磁带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你就说是陆超群伪造的。”
陆超群猛地按住暂停键,磁带 “咔” 地卡住。他想起花衬衫青年说的 “这声音能卖也能救”,后背瞬间冒出汗来 —— 这盘磁带里藏的,不止是周大年的罪证,还有一条通向更高层的黑链。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只有收录机的指示灯在黑暗里闪着绿幽幽的光,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六意外访客
凌晨三点,检察院的铁门被轻轻推开。花衬衫青年翻墙进来,蛤蟆镜挂在领口,衬衫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我就知道你没走。” 他把袋子往桌上一倒,哗啦掉出一堆东西 —— 半盒焦黑的马兜铃粉、一卷发黄的保险单、还有个印着 “周氏药材行” 的铁皮盒,盒盖上的锁被撬得歪七扭八。
“这是我从周大年堂弟家后院挖出来的。” 青年拿起保险单,指着受益人一栏,“你看,1989 年 6 月 18 日改的受益人,不是周大年,是个叫‘李建国’的 —— 省厅市场监管处的副处长,去年还来临川查过假药案。” 他又打开铁皮盒,里面装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这是周大年堂弟藏的备份,比你那盘清楚。”
陆超群把新磁带塞进收录机,这次没有电流噪。周大年的声音带着谄媚:“李处长,那批返工的蜜丸我按您说的加了咖啡渣,药店那边都打点好了……” 青年突然按下暂停,从口袋里掏出张绿皮火车票拍在桌上,发车时间是明天早上七点,终点站是省城。“要么现在把磁带交出去换赏钱,要么跟我去省城递材料 —— 选哪个?”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火车票的 “临川 - 省城” 字样上,也照在陆超群掌心的铜秤砣上。秤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戏台对联上的 “一场凉茶洗真假”,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苦甘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喉咙 —— 这苦味,和焦账本的苦、马兜铃粉的苦,终于拧成了一股指向真相的绳。
天快亮时,收录机突然自动播放起来,还是那段倒放的录音:“的锅背是就工临时”。花衬衫青年正用复写纸拷贝磁带,闻言抬头笑了:“倒放都听得见‘临时工’,这老天爷都在帮你。” 陆超群没笑,他盯着桌上的《群众控诉表》,最写着:“要个说法,让娃知道他爹不是纵火犯”。
巷口传来扫地的声音,是清洁工老张,他儿子去年吃了周氏药材行的蜜丸,现在还躺在县医院。陆超群突然站起来,把拷贝好的磁带分给林知秋:“你留一份交省高院,我带原版去省城。” 他拿起铜秤砣,把磁带重新绑在秤砣上,红布在晨光里飘着,像抹未干的血。
花衬衫青年吹了声口哨,把大哥大扔给陆超群:“这玩意儿借你,省厅那边我有熟人,打这个号。” 陆超群接住大哥大,沉甸甸的,像揣着块烧红的铁。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焦账本,账本的焦边在晨光里泛着褐色,像 1989 年那场大火未熄的余烬。
“走了。”
晨光把他的影子投在检察院的白墙上,和 “为人民服务” 的标语重叠在一起,秤砣上的磁带晃着,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像在倒计时,又像在唱一首关于真相的歌。
七 省城迷雾
火车开动时,陆超群把大哥大贴在耳边,听着磁带里周大年和李建国的对话。突然,大哥大传来一阵电流噪,接着是花衬衫青年急促的声音:“小心!周大年堂弟不见了,还有…… 老郑的收录机被人砸了,他说看到个穿中山装的,别着‘市场整顿办’的徽章!”
陆超群猛地看向窗外,站台尽头站着个穿藏青中山装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朝车厢望,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里晃着。大哥大的绿屏突然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奇怪的数字:“”—— 是 1989 年 6 月 17 日,锅炉房失火的日子。
他低头摸了摸铜秤砣,秤星硌着掌心,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焦账本上 “堂弟负责善后” 的 “堂” 字,左边的 “尚” 被火烧得模糊,但右边的 “里” 字,比其他字深了半分 —— 像是后来补写的。
火车钻进隧道,黑暗瞬间吞噬了车厢。磁带里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李建国的声音带着阴笑:“你以为陆超群手里的账本是真的?1989 年那把火,烧的可不止一个锅炉房……”
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陆超群攥紧了铜秤砣,磁带在红布包裹下微微发烫,像揣着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他知道,临川的街头公审只是开始,真正的黑幕,藏在省城的高墙后面,而那串 “” 的数字,或许就是打开真相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