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凉茶摊被砸(1/2)
一 铁钩登场
1991 年 7 月 21 日,凌晨四点五十的临川县综合市场后门,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唯一的路灯是盏半个月没擦的磨砂灯泡,昏黄的光像坏掉的蛋黄,勉强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晕。墙根下堆着杂乱的废品 —— 没收的竹筐裂着大口子,烂菜叶发着馊味,最扎眼的是一柄 1991 年市场管理所统一配发的 “铁钩”。
这铁钩长一米二,直径两厘米,顶端弯成锋利的鹰嘴状,尾部焊着厚实的铁环方便握持,钩身侧面铆着块铝制编号牌,印着 “市监字第
号”,蓝漆早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的铁锈,像一块久病不愈的癣。五个男人踩着青石板的露水走过来,依次伸手去拿墙根的铁钩,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领头的是 “市监协管队” 副队长赵老五,矮胖的身子裹在褪色的蓝色制服里,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 去年查注水猪肉时被摊主砍的,如今成了他在市场里耀武扬威的勋章。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钩,钩尖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咧嘴露出颗镶银的虎牙:“今天就砸陆超群那凉茶摊,记住,别伤人,专砸桶和家伙什,动静搞大点!”
背后一个瘦高个协管员小声嘀咕:“老五哥,周大年那边说…… 要留活口?” 赵老五猛地回头,吐掉嘴里叼着的牙签,牙签 “啪” 地扎在墙根的烂菜叶上:“闭嘴!拿人钱干人事,别问那么多!干活!” 五个男人不再说话,扛着铁钩,像一群夜游的饿狼,朝着河沿的方向走去。
二 铜秤砣的清晨
五点十五分,天刚蒙蒙亮,陆超群已经推着凉茶车走到了老位置 —— 河沿与百货大楼之间的青石板路,这里有一块天然的凹陷,正好能嵌住车轮,不用怕风吹倒。他放下车闸,从车斗里拿出块粗布,先擦起了挂在车把上的铜秤砣。
粗布蘸着井水,一寸一寸地擦拭着秤砣表面的铜锈,很快,黄铜渐渐露出温润的光泽,秤星清晰可见,像一排小小的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秤砣是父亲留下的,跟着他摆摊十年,既是称重用的工具,也是凉茶摊的 “镇摊之宝”。擦完秤砣,陆超群提起铝桶往灶上放,接着抓出夏枯草、钩藤、甘草,按比例依次下锅,划亮火柴点燃炉火,“噗” 的一声,火苗舔上锅底,药香很快蒸腾起来,与晨雾搅在一起,凝成一团淡褐色的云团,飘在河沿上空。
老郑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来报到,手里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缸底还沉着昨晚的茶渣,像一幅模糊的褐色地图。“小陆,今天还能测血压不?我今早起来头有点晕,估计血压又高了。” 他凑到凉茶车旁,吸了吸鼻子,“这药香真提神,比医院的降压药还管用。”
陆超群笑着点头,把血压计的袖带搭在案板上,白花花的袖带像一条准备就绪的白练:“等水开了就给您测,先坐会儿,我给您倒杯隔夜凉茶醒醒神。” 他一边说,一边掀开保温桶的盖子,倒出一杯微凉的凉茶递给老郑,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两人身上,透着股寻常日子的安稳 —— 谁也没料到,一场灾难正在逼近。
三 铁钩带路
五点四十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赵老五带着四个协管员扛着铁钩走了过来,他走在最前面,铁钩扛在肩上,钩嘴朝下,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像出鞘的逆刃刀。几人都没穿制服外套,只在胳膊上套着红袖箍,上面用红油漆写着 “市监协查” 四个字,边缘晕开的油漆像血一样的毛刺,看着格外刺眼。
原本在河沿晨练、买早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谁都不敢吭声。去年冬天,赵老五就是用这把铁钩,把卖私烟的老李头的摊子拦腰撅断,烟盒飞了一地,老李头想拦,还被他以 “抗法” 的名义送进拘留所关了十五天。在这早市上,这把铁钩既是尚方宝剑,也是催命符,没人敢招惹扛着铁钩的赵老五。
陆超群心里 “咯噔” 一下,放下手里的药包,站到凉茶车前:“赵队长,这是干什么?我这摊子手续齐全,没违规啊。” 老郑也赶紧站起来,帮腔道:“是啊老五,小陆这摊从来规规矩矩,你是不是弄错了?” 赵老五根本没理老郑,径直走到凉茶车前,眯着眼打量着铝桶里蒸腾的药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四 一句通告
赵老五从裤兜掏出一张对折的纸,“啪” 地拍在凉茶车的案板上,展开后是一张油印的通告,字迹模糊不清:“关于立即取缔无证药茶摊的通知 —— 经查,个体户陆超群擅自售卖添加‘钩藤’的凉茶,钩藤属中药材,擅自添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自即日起停止经营,并没收相关器具。落款:临川县市场管理指挥部,1991 年 7 月 20 日。”
陆超群凑近一看,眉头瞬间皱紧:“赵队长,这不对啊!我有食品经营许可证,凉茶属于饮品,不是药茶,而且钩藤是药食同源的材料,怎么就危害公共安全了?再说这落款,‘打击投机倒把临时办公室’早就撤了,这章是假的吧?”
赵老五咧嘴一笑,露出那颗镶银的虎牙,伸手拍了拍通告上的红章:“假不假我说了算!归哪个部门管,也是我说了算!你这摊今天必须砸,少废话!” 他话音刚落,抬手就把铁钩扛到肩上,铁钩在空中划了一道半月形的弧线,带着风声重重落下 —— 目标正是挂在车把上的铜秤砣。
五 钩嘴第一击
“咣 ——!”
铁钩的鹰嘴狠狠砸在铜秤砣上,火星 “噼啪” 四溅,黄铜表面瞬间凹进一道深槽,原本清晰的秤星被刮得飞起,像碎掉的牙齿。秤砣的挂绳 “嘣” 地断裂,秤砣 “咚” 的一声掉在青石板上,在地上旋了几圈,发出长长的 “滋 ——” 声,最后滚进旁边的排水沟里,溅起一滩黑水。
陆超群眼疾手快,弯腰就想去捡,赵老五却横过铁钩拦住他的去路,钩尖几乎碰到他的胸口:“再动一下,我就以‘抗法’论处,把你也带回去!” 陆超群咬着牙,看着排水沟里的秤砣,拳头攥得发白,却不敢再动 —— 他知道,赵老五说得出做得到。
话音未落,赵老五的第二钩已经直奔铝桶。“刺啦 ——” 铁钩的鹰嘴撕开铝桶壁,划出一道半月形的裂口,滚烫的褐色药汤 “哗” 地喷涌而出,像一条决堤的 i 黄河,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狂奔,漫过路人的鞋尖。
苦药味、焦糊味、晨雾的湿气和煤烟味搅在一起,凝成一股浊浪,呛得周围人直皱眉。有人赶紧跳开,怕被滚烫的药汤烫到;有人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药汤,送到鼻尖嗅了嗅,那股熟悉的苦甘味里混着铁锈味,像在嗅一场凶杀案的线索,脸上满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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