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顽童与师妹的练功记(1/2)
六岁的鹞子蹲在院门槛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颗蓝莹莹的玻璃弹珠。珠子被他捂得温热,表面的螺旋花纹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把一小块蓝天揉进了里面。这颗弹珠是他上周用三颗普通石子从邻村的二柱手里换来的,宝贝得不行,睡觉都揣在枕头底下。
院外打谷场的嬉笑声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顺着敞开的院门钻进来,挠得他心尖发痒。他探头出去,看见林建军正举着一把用粗铁丝弯成的弹弓,眯着一只眼瞄准老槐树上的麻雀窝,王拴柱和石头则在麦秆堆里滚来滚去,扬起的金黄色尘土裹着新麦的清香,飘得满院子都是。
他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来,落在脚边那根槐木练功杆上。杆子碗口粗,被爷爷打磨得光滑发亮,顶端系着的红绳已经有些褪色,丝、湿漉漉的。这根杆子他已经握了快一年,可还是觉得它又沉又硬,远不如口袋里的弹珠来得亲切。
鹞子哥!
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像山涧里刚融化的泉水,叮咚作响。鹞子抬头,看见梳着羊角辫的林清禾正小跑着进来。她比鹞子小半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小褂,袖口磨出了毛边,小手里攥着一本卷边的《三字经》,书页被手指反复摩挲得软软的,边角都卷成了小喇叭。
她的眼睛亮得像雨后初晴的星星,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光洁的脑门上,鼻尖上还沾了点细密的汗珠,跑动时羊角辫一甩一甩的,像两只跳动的小蝴蝶。爷爷让我来跟你一起练功,说今天要教我们新的
云手
掌法呢。
鹞子赶紧把弹珠往口袋深处塞了塞,抓起练功杆,有些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他其实不太喜欢和林清禾一起练功 —— 这小丫头总是比他认真,扎马步能像院门口的石狮子似的,纹丝不动地站半个时辰,小脸憋得通红也不喊累;绕九宫格时脚步又轻又稳,像猫一样,从来不会碰倒地上的柴块。爷爷总拿她当例子批评自己,说他 心浮气躁,像颗没沉底的柳絮,不如清禾沉得住气。
磨蹭什么呢?
爷爷的声音从堂屋飘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像夏日里突然掠过的一阵凉风。太阳都晒到门槛了,还不赶紧站好!
两个孩子不敢再耽搁,赶紧跑到院角的空地上。这里是他们的练功场,地面被踩得紧实平整,中间用石灰画着一个大大的九宫格,每个格子约莫一尺见方,里面还散落着几片干枯的槐树叶,是昨晚的风吹进来的。
爷爷搬来一张吱呀作响的小竹凳坐下,手里拿着那本泛黄的《论语》,封面上的
二字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麻绳系着的旧眼镜,指了指地上的九宫格:今天先绕格,鹞子,你先来。半炷香的功夫走十二圈,脚碰柴块一次,就多走两圈。清禾,你看着,要是他偷懒耍滑,或者脚步不稳,就告诉爷爷。
鹞子撇了撇嘴,心里老大不乐意。他偷偷瞥了一眼堂屋门口挂着的那炷香,橘红色的火苗正慢慢舔着青色的香灰,心里盘算着半炷香到底有多久。可爷爷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踩进第一格。
刚开始几步还挺稳,他学着爷爷教的样子,膝盖微屈,腰杆挺直,眼睛盯着脚下的格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可走到第五圈,打谷场的嬉笑声又飘了过来,这次还夹杂着林建军兴奋的叫喊声:中了!我打中了!
鹞子的心一下子就飞了,像被那声叫喊勾走了魂。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赶紧练完去看看林建军是不是真的打到了麻雀,结果脚下一滑,脚尖
一声蹭到了格子边的柴块,两根干柴应声倒地。
鹞子哥碰柴块了! 林清禾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小脸上带着一丝认真,像个小大人似的。
爷爷放下手里的书,皱了皱眉,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
字。再加两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练功夫要沉住气,像老黄牛耕地似的,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心浮气躁,脚步就乱,脚步一乱,什么都练不成。
鹞子心里不服气,却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走。绕到第十圈的时候,他的小腿肚子开始发酸,像灌了铅似的,每抬一下都觉得费劲。脚掌也磨得有些疼,大概是昨晚没把草鞋编好,鞋底子太薄了。
林清禾在一旁看得格外认真,时不时还小声提醒他:鹞子哥,腰要再挺直一点,别像个小老头似的弯着背,爷爷说这样气才顺。 脚步再小一点,慢慢走,别着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鹞子的耳朵。鹞子心里的烦躁少了一点,他偷偷看了一眼林清禾,发现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丝毫嘲笑,只有真诚的关心。
好不容易绕完十四圈,鹞子的裤脚都被露水打湿了,贴在腿上凉飕飕的,很不舒服。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把练功杆靠在墙上,想趁机歇口气。可爷爷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机会,又开口道:歇什么歇?刚走了几圈就累了?接下来练八卦快掌,每人打五十下,掌风要稳,要有力道,别软绵绵的像拍蚊子,连苍蝇都打不着。
鹞子只好又拿起练功杆,心里却还在惦记着打谷场的弹珠。他胡乱地挥舞着杆子,推掌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差点撞到旁边的老槐树。树皮被蹭掉了一小块,露出里面嫩黄色的木头,像一道小小的伤疤。
爷爷喝了一声,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像乌云压顶似的,鹞子,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心思根本不在练功上。你的心呢?是不是飞到打谷场去了?
鹞子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得有些发白的草鞋尖,小声嘟囔:我想去打谷场跟他们玩弹珠…… 林建军说他昨天赢了小虎三颗玻璃弹珠呢,有一颗还是透明的,里面有红色的花纹,可好看了。
爷爷的声音更沉了,他把手里的《论语》往竹凳上一拍,发出
的一声响,吓得鹞子身子一哆嗦,你看清禾,人家比你小半岁,练得比你认真多了。你看她站在那儿,腰杆挺得笔直,眼神专注,这才是练功的样子。学功夫就像种庄稼,得天天浇水、施肥、除草,才能长出好粮食。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思全在玩上,永远也练不出真本事,将来只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
最后一句话像一块小石头,重重地砸在鹞子的心上。他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知道爷爷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听到外面的嬉笑声,就想跑出去玩。
林清禾也跟着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鹞子哥,爷爷说的对,我们先把功练好,练扎实了,下午再去玩好不好?我听说村东头的小溪里有好多好看的鹅卵石,有的像小鸭子,有的像小月亮,我们可以去捡,捡回来给爷爷铺在院子里。
鹞子没说话,心里却更烦躁了。他觉得爷爷太偏心,总护着林清禾,也觉得练这些枯燥的功夫一点意思都没有。弹珠多好玩啊,五颜六色的,还能和小伙伴们比赛,赢了的时候多神气,大家都围着你转,夸你厉害。可练功呢?除了累还是累,练好了也没人夸,只有爷爷没完没了的批评。
中午吃饭的时候,鹞子扒了两口玉米粥就放下了筷子。粥是姑姑早上用大铁锅熬的,里面放了点红薯,甜丝丝的,还带着柴火的香味,可他就是没胃口。姑姑看他没精神,放下手里的碗,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要是累了,下午就歇半天,别硬撑着,功夫也不是一天练成的。
我没事。 鹞子摇了摇头,把碗推到一边,我就是觉得练功太无聊了,一点都不好玩。
爷爷放下碗,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既然你觉得无聊,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当歇口气,听完故事再接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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