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干蚕豆(2/2)
说着从这件宽大衣衫的袖带里找出来了那枚早已经被泥污的失了颜色的锦囊,双手递给沈福山看。
沈福山疑惑的接过去,半点没有嫌弃肮脏,把锦囊打开,抽出里面的几张纸来。
他是略识的几个字的,那几张纸他从起头解围还有用词上能看得出来是几封信,笔墨已然叫水给化开了一片模糊的墨渍,但是他还是能看出来,其中几封的落款写着沈在山的名字,的的确确同自己就差了一个字,心中稍定,把目光重新又望向了陈三。
陈三清清喉咙,用暗哑的难辨雌雄的声音道:“我叫陈三,您叫我小三子也可以,我出身在平陵乡傅家,我娘是傅家大少爷傅瑾年灶上的厨子,因祖上出过御厨学得两招粗略刀法,我娘一早就为我联系了过去的旧友沈在山沈大厨,要为我赎身消奴籍,然后跟在沈大厨身边重新学起来,到时候光耀门楣,也不算是白听了祖上的故事,但没想到我娘的信去的晚了,寄到沈大厨家里他没接到,他的妻子给我娘回信告诉沈大厨已然上京了,于是我娘就打发我出来,叫我投奔沈大厨。”
他说到这儿,觉得嗓子堵了一下,咳嗽了两声,见前面一个身形摇晃的人走着走着倒下了,怔怔的失神了一恍,然后才继续道:“可没成想发了灾,偏巧这时候我们府上大少爷出了事,被县官诬告他有不臣,意图谋反,整个傅府都不在了,我娘为了给傅家伸冤在县衙门口触柱而亡,我无依无靠,便只能只身上路,一个是想要去找沈大厨,再一个,是想承继母志,去告御状。”
少年的声音就像田间清爽的风,既柔和,又在柔和中带着些刚强,明明是蜉蝣撼树的事情,叫他轻轻巧巧的说出口,语气中一点波澜都没多,但又布满了他坚定的决心还有意志,叫人听了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动容。
陈三说完了这些话,就像是说了一段事不关己的故事,故事说完了就沉默下去,没有再加一点锦上添花的形容,也没有加上一点画蛇添足的喝彩,就像是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亦或是他只是故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陈三没说话,沈福山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广阔的青砖路上只有些风吹树叶的瑟瑟声响,还有倒地难民的微弱呻吟。
蓝天高远的在离人们很远的高空,太阳却大,散发着剧烈的热意,蓝天上层层叠叠的布满了鳞片状的白云,是很好看的天色。
沈福山背着手把陈三那句告御状听进了心里。觉得胸中被什么堵住了,像是一根细小的鱼刺,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正好扎在他胸口的那一块软肉里,扎的他心脏每跳动一次,就嘶嘶拉拉的疼一会儿。
陈三原本同沈福山一样的背着手,看见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个难民的手探进怀里做出一副掏什么东西的形容,把同样背在身后的那把斩骨刀拿到身前颠了颠,看见那个难民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又颓然的躺好,十分满意的笑了笑。
他刚才眼睛一直瞄着沈福山的动静,当然没有放过他盯着自己耳洞看的样子,便道:“我小的时候患病,我娘担心我活不长,怕阎王爷趁她熬不住把我锁了去,就将我打扮成了小姑娘的样子躲在,耳洞是那一年穿的,早就长死了罢。”
沈福山一怔,心里面有些轻微的懊恼,把因为受了水而显得分外的脆的信纸抖动的哗啦哗啦响,拿在手里撕成了好几块,抛了出去。
把锦囊递回给陈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是师父多想了,锦囊你拿好,那几封信就叫它们随风去罢。”
陈三半侧过头看了看那已经把信纸抓了满手正放进嘴里咬的灾民,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