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新线旧铃,谁在听风(1/2)
春社日,细雨如丝。
江南织心堂外,青石阶上落满了新抽的柳絮。
十三州织评会时隔三十年再度重启,各路织使、匠首、船帮掌舵齐聚一堂,檐下挂满五色丝线编成的信铃,风一过,叮当轻响,像是大地在低语。
顾青梧立于高台之上,素衣未饰,只在襟口别了一枚银梭。
她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今日起,试行‘双轨传讯制’——北线以灯哨为令,南脉以陶哨传音,交汇于衡州中转站,七日内可达京畿。”
话音落,众人屏息。
片刻后,一声清越哨响自南岭方向破空而来——三长两短,节奏精准。
“冰绡三孵,母种安。”
六个字译出,全场骤然沸腾。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南脉陶哨成功接入全国织政网。
消息意味着黔中苗寨的冰蚕母种已顺利孵化,三大稀有丝源之一重归体系。
有人眼眶泛红,有人跪地叩首,更有老织工颤声念道:“贞织娘娘……您听见了吗?”
唯有赵五郎站在人群边缘,眉头微蹙。
他太熟悉这声音了。
真正的南岭陶哨,取材深山古陶土,内壁刻螺旋纹,吹奏时必带一丝潮鸣余震——那是地下水脉浸润千年的回响。
可刚才那一声……清越如钟,干净得不似天然。
是仿的。
他不动声色,悄然退至信使歇脚处。
那是个满脸风霜的滇南汉子,自称从韩蓁蓁寨中来,一路经七道暗卡验明身份,方才获准入会。
赵五郎递上一碗热茶,笑着问:“这一路,可遇风雨?”
信使摇头:“顺得很,连哨管都没湿。”
赵五郎眸光一沉。
南岭至江南,八百里山路,三渡江河,岂能滴水不沾?
更何况春雨绵延,连鸟羽都难干。
他借口替其修缮哨管,借机查验。
指腹一抹内壁,果然触到极细微的颗粒感——不是泥渍,是涂层。
他取出一枚暗藏袖中的荧粉笔,在灯影下一照,哨管深处竟泛起幽蓝微光。
毒痕追踪法。
当年谢梦菜亲授的秘技,唯百毒不侵者可操作,否则指尖一触即溃烂流血。
如今这哨管被涂上了无色荧粉,一旦随信流转,便可循迹追查源头。
赵五郎冷笑一声,将哨管原样封好,反手塞进信使行囊:“下次送信,走西岭道,我会在第三驿等你。”
信使懵懂点头,不知自己已被反向操控。
三日后,荧光显现。
痕迹顺着陶哨网络逆流而上,穿湘西,越洞庭,最终停在京畿西南角一处荒废偏院——曾是前朝织监旧署,如今杂草丛生,门匾早毁。
夜半,崔九章如影潜入。
他贴墙而行,靴底不沾尘,是皇陵守尉独有的“静步术”。
院中无灯,唯东厢窗缝透出一线微光。
他伏于屋脊,借雨声掩护撬开瓦片,垂目窥视。
裴砚舟端坐案前,面色阴鸷,手中正摩挲一幅羊皮地图。
对面宦官摘
案上摊开的《南疆织脉图》上,十余处节点被朱砂圈出,旁注小字:“可控”“可断”“可替”。
更令人胆寒的是,角落写着一行墨批:
“谢氏女藏身南岭,织网未灭,宜速除之。”
崔九章心头一震,立即取出随身铜拓板,压于图下拓印。
指尖刚收力,忽听窗下“叮”一声轻响——
一枚铜铃晃动。
他僵住。
那铃形制古旧,铃舌为银丝绞成,铃身刻七道细纹——正是当年贞织七子缔约时所用的同款!
传说此铃一响,必见血光。
此刻它因拓印震动而鸣,声虽轻,却如针刺耳膜。
屋内二人猛然抬头,孙礼厉喝:“谁!”
崔九章翻身跃起,疾掠屋脊。
身后箭矢破空,擦肩钉入瓦缝。
他咬牙甩出烟雾弹,趁乱遁入雨幕。
一夜奔袭三百里,天明时抵达织心堂密室。
他将拓印交予顾青梧,喘息未定:“裴砚舟未死,郑元和仍在局中……他们要斩断织脉,再扶傀儡上位。”
顾青梧凝视图上朱砂圈点,久久不语。
窗外,春雨渐歇,风拂过满院丝铃,发出细碎共鸣。
她缓缓起身,走向织心堂最深处的地窖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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