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地脉无灯,织线为引(1/2)
夜漏三更,风割枯草。
谢梦菜披着玄色斗篷,马车未点灯,悄然驶出昭宁长公主府侧门。
车轮碾过青石板,声轻如刃划帛。
她怀中紧抱一只檀木匣,匣底压着那幅从古坛深处取出的残绣舆图——丝线已泛黄,山川走势却依旧清晰,尤其西侧荒岭那一道若隐若现的细纹,像一道被岁月掩埋的裂口。
城外慈荫祠旁,竹帘微动。
孙怀恩立于门前,白发散在肩头,手中拄一节乌木杖。
他望着谢梦菜走下车来,目光落在她指尖微微发颤的绣图一角,良久,才低声道:“你终于看见了。”
“您知道这图所指?”谢梦菜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
孙怀恩转身入屋,吹亮油灯,从墙角暗格中取出一本残卷。
封面斑驳,墨迹几乎褪尽,唯有四个小字依稀可辨:《营造录·地脉篇》。
他翻开书页,纸脆欲裂,指尖不敢用力。
“先帝陵寝西麓三百步,有‘闭气渠’一道。”他嗓音沙哑,“当年为防掘陵焚棺,命匠人凿山引地下水,修此秘道直通百里外荒泽,用以排潮通风。渠成之日,工匠尽诛,入口以三层铁石门封死,钥匙……不在锁上,在人心。”
谢梦菜眸光一凛:“口传之法?”
“唯有皇陵守尉代代承袭开启时辰与咒诀。”孙怀恩抬眼,“如今执掌此令者——是崔九章。”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轻叩三声。
一人黑衣覆甲,面覆寒霜,正是崔九章。
他单膝跪地,声音沉如地底涌流:“属下巡查皇陵西壁,发现异状。”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撮泥土,“渠口杂草倒伏,有踩踏痕迹。石缝间……残留一丝青黛气味。”
谢梦菜瞳孔骤缩。
青黛——染绳之毒,伪令之痕,敌谍联络的暗记。
“他们知道开启时辰。”崔九章低声道,“有人泄密,或已被控。”
屋内死寂,烛火摇曳如将熄。
片刻后,谢梦菜起身,语调冷而稳:“取银蚕粉。”
顾青梧已在织心堂候了一夜。
她双手浸入药汁,指尖泛起淡淡银光,将数种罕见药材研磨成粉,混入蚕丝灰烬与萤石碎末,最终炼出一捧细如霜雪的粉末——遇人气息则泛幽蓝微光,唯百毒不侵者方可触碰而不伤。
“我来。”谢梦菜接过瓷瓶,亲自封存。
当夜子时,月隐云深。
三人潜至皇陵西侧荒岭。
乱石嶙峋,枯藤缠壁,那渠口藏于巨岩之后,形如兽吻,黑黢不见底。
谢梦菜跪于泥中,将银蚕粉缓缓撒入渠口四周土隙。
风吹不动,人息凝滞,时间仿佛冻结。
忽然——
距地面丈许处,一段渠壁悄然泛起幽蓝微芒,如鬼火浮动,一闪即灭。
“有人进过!”柳明漪低呼。
谢梦菜立即命人取出“雪缕”——由千年冰蚕丝纺就,细若游雾,韧胜钢钩。
柳明漪以针引线,系于探渠铁钩前端,再一点点送入渠中。
线如游蛇,无声滑进黑暗腹地。
一日,两日,三日。
第三日黄昏,铁钩回拉。
线端挂着一块湿布残片,焦黑破损,却仍可辨其经纬——正是火缎织法,与此前截获的伪令封绳同源。
更令人惊心的是,布内藏有一枚微型蜡丸,密封严密。
谢梦菜以银簪挑破。
展开薄纸,其上赫然绘着一幅北境部落手绘路线图,线条狰狞如蛇行,直指京畿腹地。
图中标注三处要害,其中一处正对民织司所在坊区,旁书八字:
七月望,水道入,焚织心,斩首级。
“他们要从地脉杀进来。”崔九章咬牙,“借闭气渠突袭内城,火烧织心堂,斩我军中枢咽喉!”
谢梦菜盯着那张图,指尖冰冷。
这不是简单的细作渗透,而是一场精心筹谋多年的奇袭——利用皇陵禁地无人敢查的盲区,借祭祀守卫之名,行灭国之实。
她缓缓合上图纸,抬眸望向远方京城轮廓,灯火如星,却不知已有毒蛇正从地底蜿蜒而来。
“传信边关。”她声音冷得像淬过冰,“我要程临序知道,敌人不在前线,而在脚下。”
夜信如箭,破风入京。
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密报被程临序亲手拆开,火光映着他眉骨冷峻的轮廓。
他读完最后一行字,指节攥得发白,纸角无声碎裂,飘落于地。
“敌人不在前线。”他低语,嗓音如铁石相击,“在脚下。”
帐外雷动,黑云骑已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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