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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暂歇的港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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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冯经历踏出那间檀香弥漫、威严肃穆的花厅,重新回到洒满清晨阳光的院落,我仿佛从一个漫长而压抑的梦境中骤然惊醒,又像是从一个世界跌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眯起了眼,鼻腔里那股清冷庄严的檀香味被院子里更鲜活的气息取代——湿润泥土的腥气、角落里熬煮草药的苦涩味,还有……从厢房方向隐隐飘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米粥香气?这平凡的味道,在此刻闻来,却带着一种令人鼻酸的真实感,提醒着我,我们真的从那个朝不保夕、饥寒交迫的噩梦中,暂时挣脱出来了。

双脚踩在平整冰凉的青石板上,依旧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刚才在钦差大人面前的极度紧张和情绪宣泄,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抗议着连日的透支。寒冷和饥饿感后知后觉地、更猛烈地席卷而来,胃里像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抓挠,一阵阵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微微喘息,靠着廊下的一根柱子,才勉强站稳。

院子里,老奎、根生、水生三人像三尊瞬间被注入了生气的石像,立刻围了上来。他们脸上写满了急切、担忧和一种不敢置信的期盼,目光灼灼地盯在冯经历脸上,嘴唇翕动着,却一时不敢发问,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老奎那布满风霜和新鲜刮痕的脸上,肌肉紧绷,握着刀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根生和水生则微微前倾着身体,像两只蓄势待发又强自按捺的猎犬。

冯经历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张写满疲惫与渴望的脸,他苍白疲惫的脸上,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线,尽管伤臂依旧无力地垂着,但眼神中那沉重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沉稳:“大人已接下案子,应允彻查何先生冤情。韩嫂子和狗娃,医官正在全力救治。我等……暂可安心在此栖身。”

“暂可安心”这四个字,像一道温暖的泉水,瞬间流淌过每个人干涸龟裂的心田。老奎猛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那口气又长又沉,仿佛将胸腔里积压了多日的恐惧和绝望都吐了出来,他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松弛下来,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了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根生和水生对视一眼,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一直紧握武器的手也微微颤抖着松开,露出掌心深深的指甲印。

“老天爷……开眼了啊!” 福婶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从东厢房门口传来。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冯经历面前,作势就要下跪,被眼疾手快的老奎一把死死托住。福婶泪如雨下,不再是绝望的哀嚎,而是混杂着巨大庆幸和后怕的宣泄,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对着正房方向,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冯大人!谢谢……谢谢……” 阿芷紧紧依偎在祖母身边,小脸上还挂着泪珠,但那双大眼睛里,恐惧渐渐被一种茫然的、微弱的光亮所取代。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佝偻着背的钟伯,也拄着棍子,向前挪了两步,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水光,他对着冯经历,也对着正房方向,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靠在冰凉的柱子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破烂的衣襟上。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委屈的泪水,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酸楚和虚脱。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吗?真的……有希望了吗?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太过不真实,让我一阵阵恍惚。

就在这时,两名穿着干净灰布短褂的仆役悄无声息地端着两个红漆木托盘走了过来。一个托盘上放着几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虽然是普通的百姓样式,但浆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一股阳光晒过的、好闻的气息。另一个托盘上,则是几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粗瓷大碗,里面是熬得稀烂粘稠的白米粥,旁边还有一小碟油亮亮的酱黄瓜和几个白面馒头。

简单的衣物和食物,在此刻我们眼中,却不啻于绫罗绸缎和山珍海味。那米粥散发出的、纯粹而温暖的谷物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我们空瘪灼痛的胃袋,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几位爷,姑娘,请先换下湿衣,用些热粥暖暖身子吧。厢房已备下热水,可简单擦洗。” 为首的仆役低着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恭敬,没有流露出丝毫对我们这群“叫花子”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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