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漂泊者的归乡名录(2/2)
老铁匠王铁山带着两个徒弟,从沉船拆下铁板,在雨林烧制木炭,三天就搭起了铁匠铺。
第一炉铁水烧开时,通红的铁水浇入模具,发出“滋啦”声响,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欢呼!
肖恩也没让人失望。他带着几个木匠、铁匠,对着“海鹰号”的蒸汽机研究了两天,提出在底座加装橡胶垫片减震。
司徒清羽让人从雨林割来天然胶乳,晒干后做成垫片安装,试航时震动果然大幅减小,燃煤消耗真的省了三成!
“肖恩!立大功了!”司徒清羽当场宣布,“若有机会,我给你引荐我们墨家炬子公输毅先生,他老人家在这方面是天才中的天才,另外,答应你的工钱,我们会按五倍结算给你的!”
肖恩激动得满脸通红,用生硬的汉语喊:“大齐!好!我要留在归义港!”
吴老三的酱油坊也开张了。他带着徒弟们用木薯发酵,虽然味道不如黄豆酱油正宗,但在缺盐少味的南洋,这独特的酱汁成了硬通货,连陆战队员都愿意用军饷换一瓶。
安东尼奥的日晷立在了堡垒门口,精准的刻度能准确判断时辰;猎户李大胆带领众人制作弓箭、陷阱,不仅解决了防卫问题,还捕获了大量野味,改善了伙食;皮匠张老实鞣制的鹿皮,做成了耐磨的靴子,让众人在雨林行走不再脚痛。
归义港一天天变样:茅草屋变成了木瓦房,泥泞的小路铺上了石板,码头被拓宽加固,甚至建起了简易的海水淡化池——用韩知微设计的方法,石板铺底,锡箔反射阳光,一天能产出几十斤淡水,解决了饮水难题。
而周秀才的《南洋漂泊者名录》编纂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堡垒二楼的小屋里,两张长桌拼在一起,铺满了纸张。左边是炭笔名册的誊抄本,右边是新增的信息记录。两个识字的华工帮忙整理,周秀才端坐中间,手握毛笔,一笔一划地书写,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
“王大有,福建泉州晋江县人,嘉靖二十年生。隆庆三年春于爪哇海被掳,押至苏门答腊锡矿。隆庆四年七月,矿洞塌方伤腿,监工不给医治,活活疼死,葬于矿山西坡,坟前有棵歪脖子榕树……”
“李秀英,广东潮州海阳县人,嘉靖二十三年生。善织锦,被掳时藏了一把木梭,日夜织锦寄托思念。隆庆五年夏染疟疾,监工扔在窝棚里不管,三日而亡,那把木梭被工友藏了下来,如今就在我这里……”
周秀才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个墨点。他记得王大有是个乐天派,再苦再累都能唱几句闽南小调;记得李秀英织的锦缎,上面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工友们都说她是仙女下凡。
“周先生,歇会儿吧,您都写了一天了。”帮忙的华工劝道。
“不能歇啊……”周秀才擦擦泪,“我多写一个字,他们就多在世上留一点痕迹。等我死了,这些纸就是他们的碑,后人才能记得,有过这么些人,受过这么些苦……”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华工冲进小屋,扑通跪倒在地:“周先生!求您帮我找找我的兄弟!他叫陈阿福,浙江宁波人,五十一岁,识字!名录上有他吗?他还活着吗?”
周秀才连忙扶起他,翻到名录某一页,指着“陈阿福”三个字:“活着!他在第二批获救者里,现在在码头帮忙修船!”
华工瞬间泪崩,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回家的!”
这样的重逢,每天都在归义港上演。周秀才的名录,不仅是冰冷的名字,更是连接亲情、友情的纽带,是漂泊者们回家的希望。
随着名录越编越厚,司徒清羽做出一个决定:“把名录刻在石碑上,立在港口最高处!让每一个进出归义港的人,都能看到这些名字;让后人永远记得,有一群同胞,在南洋的土地上,遭受了怎样的苦难!”
石碑是用沉船的船底石打磨而成,巨大而厚重。石匠们小心翼翼地将名录上的名字刻上去,一笔一划,庄重肃穆。周秀才亲自校对,每一个名字都反复确认,生怕出错。
刻碑那天,归义港的所有人都来了。三百多人肃立在石碑前,看着一个个名字被刻在石头上,有人默默流泪,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对着石碑磕头跪拜。
“爹!娘!我找到阿弟了!他的名字刻在碑上,他还活着!”
“秀儿!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名字都在这里,我们有希望回家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石碑上,三百二十七个名字熠熠生辉。活着的八十七人,死了的一百零三人,失踪的一百三十七个,他们的名字被永远镌刻在归义港的土地上,再也不会被遗忘。
夜幕降临,归义港点起了火把和油灯,恍如繁星落地。
司徒清羽站在了望台上,看着港口的灯火,心中百感交集。他再次拆开清漓的密旨,上面只有两句话:“闻归义港立,甚慰。名录之事,可刻石立碑,永志不忘。另,铁甲舰‘龙渊’图纸已毕,择日送至。”
铁甲舰!司徒清羽握紧密旨,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归义港只是起点,恶魔岛的秘密、美洲的危机、西班牙的阴谋,都等着他去破解。
堡垒密室里,司徒清羽铺开海图,手指从南洋划到美洲西海岸,最终停在一片空白区域——那里标注着“传言有岛,风暴频发”,正是恶魔岛的方向。
“林姓军官,司徒清霖旧部,永役营……”他低声自语,“恶魔岛,你到底藏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