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铁律寒冬 系统抗衡(2/2)
在京师南城,红娘子率领的“防疫纠察队”任务更加繁重。他们不仅要维持隔离区的秩序,还要监督环境清洁。兵丁们督促着幸存下来的百姓,将自家屋前屋后洒满石灰,将垃圾集中到指定地点,由穿着桐油防护服的人统一焚毁。对于病死者的居所,处理方式则简单粗暴——往往直接泼洒火油,付之一炬,连同里面可能残存的些许家当。哭喊声、呵斥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悲怆的防疫进行曲。
个体防护的观念,也通过官府告示和胥吏的敲锣宣传,艰难地渗透着。买得起丝绸的富户,用绸布制作了简易的“口罩”;普通百姓则多用粗麻布浸了醋,掩住口鼻。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是一种心理安慰,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飞沫传播的可能。
而在广大的乡村,情况则更为复杂。除了像张各庄那样被极端处理的案例,更多的地方是乡绅宗族自发组织的封村。他们依据流传下来的古老智慧,在村口设置路障,由青壮手持棍棒日夜看守,禁止外人进入,也严格控制本村人员外出。一旦发现疑似病例,立即将其全家封锁在院内,门口撒上石灰,食物由族人用长竿递送。这种基于宗法社会的自发隔离,在缺乏官府有效力量的偏远地区,成为了阻断疫情最普遍也最无奈的方式。
医学挣扎,微光萤火
太医院的医官们,在巨大的死亡压力下,也开始尝试更多的医学应对。吴有性《瘟疫论》中提出的“戾气”学说和“刺血法”、“下法”等,被更多医官所接受和尝试。在隔离区内,时常能看到医官在兵丁的护卫下,为一些体质尚可的重症病患施行放血,或灌下猛烈的泻下药方。尽管成功率低得可怜,十不存一,但偶尔确实能看到个别病患的高热因此暂退,挣扎着多活了一两天。这微乎其微的成功案例,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支撑着医者们濒临崩溃的信念。
苏卿卿领导的科技部医药研究所,在青霉素路线被证实无效后,迅速转向。他们利用玻璃器皿,开始系统性地筛选、测试各种民间声称能“清热避瘟”的草药,如金银花、连翘、薄荷、艾草等。他们不再追求“治愈”,而是专注于“缓解症状”和“降低传染性”。研究所日夜不停地用蒸汽萃取草药精华,配制各种汤剂、熏香,分发给各隔离区试用,并详细记录效果。同时,大规模焚烧艾草、菖蒲以“杀菌驱虫”的指令,也通过官方渠道下发,一时间,京师内外常常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草药烟雾气息。
自然转机,冷酷希望
就在这人为的、充满血与火的抗争持续了月余,时间进入深秋,并一步步滑向寒冬时,一个谁也无法创造的转机,悄然降临。
来自钦天监的奏报显示,今年北方的寒潮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猛烈。连日北风呼啸,气温骤降。随后,各地关于疫情的奏报中,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
先是顺天府尹上报,城内捕鼠队上交的鼠尾数量显着减少,街头巷尾可见冻毙的鼠尸。接着,兵部封锁线上的将领也发现,试图偷越封锁线的流民数量大减。
终于,在一场席卷华北的、数十年不遇的大雪之后,奇迹发生了。
通政司汇总的死亡数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断崖式的下降。
雪停之后,沈惊鸿穿着厚重的貂裘,在红娘子及一队精锐兵丁的护卫下,亲自登上京师城墙。极目远眺,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所有的污秽与血腥,也暂时冻结了死亡的脚步。
“阁老,”红娘子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雾,“了。里面……哀嚎声也少了。”
沈惊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这片被严寒净化过的银装素裹的世界。他心中清楚,这不是胜利。这是自然的力量,是低温无情地冻杀了大量的老鼠和跳蚤,切断了最核心的传播链;是持续数月的疫情本身导致的人口锐减,降低了人群密度;再加上人为的封锁、隔离、消杀……多种因素叠加,才勉强遏制住了瘟魔的肆虐。
他推动的新体制,他下达的铁血命令,苏卿卿和医官们的努力,所有这一切,在这场寒冬面前,似乎都只是为自然的终极干预争取了时间,创造了条件。
“传令各部,”沈惊鸿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忽,“防疫措施,暂不松懈。尤其是尸体处理和环境清洁,必须持续到冰雪消融之后。另外……让财政部和农政部,开始着手拟定灾后重建、赈济流民、恢复生产的章程吧。”
他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深不见底的反思。帝国的官僚体系经受住了初步的考验,科技的力量展现了其局限性,而自然,则再一次展现了其不容挑战的威严。
寒冬带来了生的希望,但这希望,是建立在无数尸骸和灰烬之上的,冰冷而残酷。前方的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