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绣春雪刃 > 第498章 暗渠

第498章 暗渠(2/2)

目录

“通常没人愿意自找麻烦,是吧?”我接过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略带自嘲的笑意,“沈书办所言极是。倒是我过于迂腐了。也罢,日后若真有必要再说。”

我再次表现出“知难而退”的态度,仿佛真的只是突发奇想,随即又被现实的不便打消了念头。

沈墨明显松了口气,躬身道:“杜经历体恤下情,实乃司中之福。”

这次试探性的谈话就此结束。我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或信息,但至少,我大致摸清了“合规”调阅陈年普通文书(哪怕可能性极低)的模糊流程,并且向沈墨传达了一个信息:我对“陈年旧档”的兴趣,目前仅仅停留在“了解流程”和“熟悉旧例”的层面,且知道其中“费时费力”、“自找麻烦”。

这就够了。种子已经再次埋下,虽然这次埋得更浅,理由也更牵强。

接下来几天,我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不再主动提及任何与旧档、架阁库相关的话题。只是每日翻阅公文时,更加留意其中关于各衙门“吏员考成”、“钱粮核销”的例行报告摘要。这些摘要通常只有结论,如“某某衙门某年吏员考绩,上等若干,中等若干,下等若干,无甚异常”,“某某项开支核销完毕,准予归档”等,没有任何细节。

但我需要的,或许不是细节,而是一个“借口”。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那日沈墨送来的文书中,夹着一份应天府转来的、关于核查万历四十五年南京各衙门“汰黜冗员”名单落实情况的回报摘要。摘要中提到,经查,各衙门基本已按当年核定名单完成汰黜,仅个别衙门因“吏员亡故、去职”等原因,略有出入,已另行说明。

我的目光,在“汰黜冗员”这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万历四十五年,距离“永昌布号”案发的万历三十五年,正好十年。一次全城范围的吏员裁汰,理论上,各衙门所有吏员,包括可能涉及陈年旧案的经办吏员,都会在核查之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合情合理”地,去调阅万历四十五年应天府(或龙江关巡检司隶属的上峰衙门)相关“汰黜冗员”具体名单及说明的借口!理由是:核对当年裁汰名单与如今吏员名册,确保无遗漏,以完善经历司人事档案(如果它存在的话)——尽管这个理由听起来依然牵强,且“经历司”未必需要如此详尽的人事档案,但至少在“熟悉旧制、完善归档”的框架内,勉强说得通。

而且,查阅的目标是“汰黜冗员名单”,而非具体案件卷宗,敏感度大大降低。在这样一份可能长达数十页、记录无数无名小吏命运的枯燥名单中,寻找某个可能早已离职、亡故的吏员名字,看起来就像大海捞针,且毫无针对性。

我需要一个更具体的、与“永昌布号”案可能相关的衙门。龙江关巡检司当年隶属应天府江防厅,那么,查阅应天府江防厅万历四十五年的汰黜名单,或许是个切入点。虽然希望渺茫,但值得一试。

问题是,如何向沈墨提出这个要求,才能让他觉得这只是我“迂腐”劲头又上来了,而非别有用心?

我决定,先不直接提。而是等下次沈墨来时,装作刚刚看到这份关于“汰黜冗员”的回报摘要,然后“随口”感慨一句吏员更迭、档案管理之难,再“顺理成章”地提出,想看看当年某个具体衙门(比如应天府江防厅)的汰黜名单样例,“以了解旧时此类文书的格式与内容”,为日后可能(实际上几乎不可能)的类似归档工作做准备。

理由依然牵强,但符合我一直以来表现的、对“旧例”和“归档细节”的过分关注。沈墨大概率会推脱,但或许,在反复确认我并无他图后,会勉强答应去问问,或者,用“库中杂乱,一时难寻”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次试探。试探沈墨的底线,试探这条“暗渠”是否还有一丝疏通的微小可能。

右腿的阴痛在窗外渐起的寒风中,变得更加清晰。我缓缓活动了一下脚踝,感受着筋络的滞涩。

在南京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里,我只是一枚被围困的孤子。正面突围无望,侧面佯攻受阻。或许,唯一的生路,是向下挖掘,在最不起眼的、被所有人忽视的“故纸堆”里,挖掘一条极其隐秘、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的“暗渠”。

哪怕这条暗渠最终是条死路,哪怕挖掘的过程漫长而绝望。

但至少,我在动。而不是坐以待毙。

窗外的天色,又阴沉了几分,云层低垂,仿佛在积蓄一场更大的冬雨。

而我,也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开始积蓄力量,准备进行下一次,或许依然徒劳,却不得不为的、细微的挖掘。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