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市声(2/2)
我将话题,从“是非”引向了更实际的、关乎自身“养伤”的问题。既是顺着他的话表示“安分”,也是想探听更具体的民生影响。
张医官似乎松了口气,答道:“波及倒不至于。官府自有法度,弹压宵小,维持市面。只是些微动荡,物价或有浮动,出行略需谨慎罢了。药材供应……下官会尽力为副使筹措,副使不必过于忧心。”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前次副使提及的几味药材,下官近日托人问过,老山参和道地血竭,城内‘庆余堂’和‘保和堂’或有些存货,然价昂且少,鹿角胶则需机缘。副使若真需用,或可……待市面稍靖,再作打算。”
他再次提到了那几味药,并给出了具体的药铺名字——“庆余堂”、“保和堂”。这比之前泛泛的“另行设法”更进了一步。而且,他将获取药材与“市面稍靖”联系起来,暗示现在不是好时机。
“有劳医官费心记挂。”我再次道谢,不再多问。
张医官离开后,书房重归寂静。我靠在榻上,目光投向窗外。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又要下雨。远处市井的喧嚣,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隐约的、躁动不安的杂音。
白莲余孽蠢动,漕粮迟滞,米价浮动,码头械斗……还有衙门里的“议论纷纷”。张医官口中的“小动荡”,恐怕远不止是“小”。这更像是多种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开始显露的冰山一角。而这一切,发生在我被软禁、刘大膀子案被草草了结、我遇袭之事被强行压下的背景之下。
是巧合吗?还是说,我遇袭和“船锚”之事,本身就是这更大动荡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某个导火索?
“船锚”组织,与白莲教有无勾连?与漕粮迟滞、码头械斗有无关联?他们走私的“货物”,是否与当前的动荡有关?
徐镇业,这位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在这片动荡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是竭力维持局面的“高个儿”,还是……本身就是动荡的参与者,甚至推动者之一?
还有王振山,江老鬼……他们背后的“船锚”,此刻是在蛰伏观望,还是趁乱有所动作?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却没有答案。信息依旧太少,迷雾更浓。但我能感觉到,这座石头城平静的表象下,压力正在积聚,暗流正在加速。而我,被困在这囚笼一隅,像棋盘上一颗暂时被遗忘、却又可能随时被重新拾起的棋子。
右腿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我缓缓活动了一下脚踝,感受着那滞涩的疼痛。左肩后的疤痕在衣物摩擦下微微发痒。
囚笼仍在,但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变了。虽然只是“小动荡”,但风起于青萍之末。
我需要更快地恢复。不仅仅是为了走出这扇门,更是为了在接下来的风雨中,有站稳脚跟、甚至看清方向的能力。
我闭上眼,不再去听窗外模糊的喧嚣,也不再任由纷乱的思绪蔓延。只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日渐清晰的内息,更加专注、更加坚韧地,冲刷着右腿经脉的滞涩,温养着五脏六腑的虚亏。
风雨欲来。而我,必须赶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让自己这把锈迹斑斑的刀,至少能拔出鞘,能挥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