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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锚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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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了出去。书房重归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的噼啪声。我靠回椅背,闭上眼。脑海中,那枚粗糙的船锚刺青,那片染血的碎布,阿六惊恐的脸,刘大膀子圆睁的眼,还有酒铺伙计口中那条“灰不溜秋的布带子”……碎片凌乱,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名为“船锚”的线,隐隐串在了一起。

这绝不是孤立的凶杀。这是一个信号。或者说,是一次“清理”。阿六或许是无意中撞破了什么,刘大膀子或许是因为那个刺青代表的身份,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杀人者,在掩盖,在警告,也在……巩固某个界限。

门再次被推开,孙司务带着一个缩头缩脑、穿着油腻短打的年轻伙计走了进来。伙计脸色发白,眼神躲闪,一进门就噗通跪倒,磕磕巴巴:“小人、小人给大老爷磕头……”

“起来回话。”我抬手制止他,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官威,“你便是‘快活林’的伙计?昨夜可见到刘大膀子与人生在何处喝酒?”

“是、是,小人是……昨夜,刘大膀子确实带了几个生面孔来店里,在靠墙那桌……”伙计不敢抬头,颤声回答。

“那几个生面孔,样貌如何?穿着怎样?口音何处?”

“样貌……小人实在记不清了,都黑乎乎的,脸上像是蒙了层灰,穿着就是普通苦力的粗布衣裳,补丁擦补丁。口音……有个像是淮扬那边的,有个……有点硬,像是北边来的?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听不出。”

北边来的?我心头微动。阿六是北边来的。是巧合吗?

“你方才对衙门的人说,其中一人手腕上系着布带,上有图案,像是船上的东西?”我盯着他,目光如锥,“看仔细了?是什么图案?布带什么颜色?质地如何?”

伙计被我目光所慑,身体抖得更厉害,努力回忆:“是、是系在左手腕上,灰扑扑的,像是从旧衣服上撕下来的,脏得很。图案……就一眼,没看清,好像……好像是个圆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

圆圈,

“他们喝酒时,可曾谈论什么?有无争执?”

“没、没听到争执,就是闷头喝酒,偶尔低声说两句,小的也没听清……好像……好像听到他们提了句‘货’、‘今晚’什么的,声音太低,真的没听真!”

货?今晚?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是丁,码头,货,夜晚……走私?私盐?私铸?还是……更棘手的东西?

“他们何时离开?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概……亥时初吧?记不清了。离开时,刘大膀子已经醉得差不多了,是被两个人架着出去的。出了店门……好像是往西,码头货栈那边去了……”

西边,货栈区,正是发现刘大膀子尸体的方向。

“你所述,可都属实?有无遗漏?”

“句句属实!小人不敢隐瞒大老爷!”伙计连连磕头。

“嗯。”我点点头,示意孙司务,“带他下去,画押。今日之言,不得对外人提起。”

“是。”孙司务应下,带着千恩万谢又惶恐不安的伙计退了出去。

书房里再次只剩我一人。油灯的光晕,在我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线索,又多了一条。灰布带,疑似船锚的简画,“货”,“今晚”,北边口音……阿六的死,刘大膀子的死,还有这条灰布带,越来越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一个活跃在码头区,可能与“货物”走私或其他非法勾当有关,成员混杂(有北人,有南人),且有特定标识(船锚或其变体)的隐秘组织。

这组织,与“闫公公”有关吗?与那本账册背后的铜政黑幕有关吗?与南京官场,与那位徐指挥使,甚至与骆养性,又有何牵连?

不知道。但至少,有了追查的方向。

“船锚”……就从这里开始,顺藤摸瓜,看看这根藤,到底连着哪棵见不得光的大树,底下又埋着多少尸骨。

我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笺纸上,缓缓画下一个简略的船锚图案,又在旁边,写下一个“货”字,一个“北”字,一个“灰布带”。然后,在纸的角落,轻轻点了一点墨渍,像一滴干涸的血。

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了二更。夜,还很长。

我吹熄了灯,让黑暗彻底笼罩房间。只有怀中那枚玉饰,和袖中那片染血的碎布,隔着衣物,传来微弱却执着的存在感,以及……一种冰冷的、逐渐凝聚的杀意。

阿六,刘大膀子……你们不会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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