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深山老者(1/2)
苍龙山的夜,黑得跟泼了墨似的。
不是寻常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是连月光星光都被什么东西吞了去,只剩下一片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树影幢幢,像一个个蹲着的鬼,风过时发出呜呜的响,不像是吹叶子,倒像是谁在哭。
白辰一行七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走。邓陵子打头,手里托着个巴掌大的铜盘,盘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正中悬着一根银针,针尖微微发着青光——这是墨家的“指冥盘”,能辨阴阳二气,避凶趋吉。
“怪了。”邓陵子忽然停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山里的气……不对劲。”
月司也察觉到异常。他虽摘了面具,但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泛着淡淡的银光,那是阴阳家的“望气术”催到极致的征兆。此刻他盯着前方某处,声音发紧:“不是阴气,也不是煞气……是‘死气’里掺着一缕‘活气’。”
这话拗口,但众人都听懂了。死气好理解,这年头死人多的地方都有。可死气里怎么会有活气?还这么……新鲜?
白辰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手指在泥地里轻轻一按。再抬起时,指尖沾了点暗红色的东西,凑到鼻尖闻了闻。
“血。”他说,“不超过三个时辰。”
白无双心里咯噔一下。三个时辰,正好是他们从山脚上来的时间。
“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山了?”墨家一个年轻弟子问,声音有些发颤。他叫墨七,是邓陵子的亲传,今年才十九。
邓陵子摇头:“指冥盘没反应。若是活人,盘上该显红光。”他顿了顿,“除非……不是‘完整’的活人。”
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不是完整的活人,那是什么?
白辰起身,在袍角擦了擦手:“继续走。小心脚下。”
队伍重新移动,但气氛更凝重了。每个人都握紧了兵器,连呼吸都放轻了。白无双走在白辰身后,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短剑冰凉,可掌心却在出汗。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前方忽然开阔。是一片林间空地,不大,约莫半亩见方。空地上没有树,只有齐膝深的枯草,草叶在夜风里瑟瑟地抖。
空地中央,跪着个人。
是个男人,看背影三四十岁年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齐国军服,背对着他们,低着头,一动不动。
“喂!”墨七喊了一声。
那人没反应。
邓陵子抬手示意别出声,自己慢慢靠过去。离着还有七八步时,他看清了——那人的肩膀在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
“这位兄弟?”邓陵子又喊。
那人还是不动。
邓陵子一咬牙,走到他身侧,低头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白辰也走了过去。
跪着的男人确实在呼吸,很慢,很轻,胸口一起一伏。可他的脸……已经烂了半边。不是腐烂,是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掉的,露出森森白骨,白骨的缝隙里还挂着碎肉。剩下的半边脸完好无损,甚至还能看出原本的相貌——浓眉,方脸,是个憨厚长相。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那完好的半边脸上,眼睛睁着,瞳孔里映着月光,清澈得像个孩子。他嘴唇在动,似乎在说什么,可没声音。
白辰蹲下身,凑近去听。
“……家……回家……”极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娘……等……我回……”
白辰沉默片刻,伸手按在男人额头上。男人身体一震,眼中的光渐渐散了,最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到死,他都保持着跪姿。
“是东郡逃出来的兵。”月司检查了军服上的标记,“魏武卒,应该是魏国边军。看伤口……不是刀剑,是咬的。”
“魔染者咬的?”墨七声音发颤。
月司摇头:“魔染者咬过的人,十二个时辰内必变。他这伤至少三天了,还能保持一丝神智……”他看向白辰,“白先生,您刚才?”
“送他一程。”白辰起身,“他的魂魄被魔气锁在躯壳里,想死都死不了。我帮他解脱了。”
众人都沉默了。想死都死不了,这是多大的折磨?
白辰走到空地边缘,俯身拨开枯草。草根处,泥土是暗红色的,像被血浸透了一样。他扒开表层,往下挖了半尺,指尖碰到个硬物。
取出来,是一块巴掌大的甲片,青铜质地,边缘已经锈蚀,但正中刻着的篆字还清晰可辨——“魏”。
“这里死过很多人。”白辰说,“至少一个营。”
邓陵子也发现了其他痕迹:折断的矛杆,破碎的盾牌,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短剑。都是魏国制式兵器。
“魏军在这里打过仗?”墨七问。
“不是打仗。”月司脸色难看,“是……被屠杀。”
他指着一处地面。那里泥土翻卷,像被什么东西犁过一样,留下三道平行的深沟,每道沟都有半尺宽,一丈多长。
“爪痕。”月司说,“至少是头三丈长的凶兽。”
白无双看着那些爪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是害怕,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痕迹?
他还没想明白,白辰忽然抬头:“来了。”
什么来了?
话音未落,林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叶上快速爬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结阵!”邓陵子厉喝。
墨家四人迅速背靠背站成四方阵,各自从木箱中取出机关弩。月司和那个阴阳家弟子——他叫明尘,才二十出头——一左一右护住白辰和白无双。
第一只东西从林子里蹿出来时,白无双差点吐出来。
那是条……狗?或许曾经是。现在它浑身没毛,皮肤是暗红色的,布满溃烂的疮口,尾巴只剩半截,露着白骨。它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里滴着黑色的涎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不只一条。
第二只,第三只……十几只这样的“狗”从林子里钻出来,围成了一圈。它们不叫,只是死死盯着众人,爪子刨着地面,泥土翻飞。
“是村里的看家狗。”邓陵子声音发苦,“被魔气侵蚀,异化了。”
“能打吗?”墨七问,手里的机关弩在抖。
“打头。”月司说,“其他地方打不死。”
他话音未落,一条狗猛地扑了上来。速度极快,像道红影。邓陵子抬手就是一弩,三支短箭呈品字形射出,正中狗头。那狗哀嚎一声,落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但这一下像捅了马蜂窝,其他狗同时扑上。
战斗瞬间爆发。
墨家机关弩连发,箭矢破空声不绝。月司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身前浮现出淡淡的金光屏障,将扑来的狗弹开。明尘则洒出一把黄色符纸,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火球砸向狗群。
白无双也拔出了剑。他没学过什么高深剑法,只是凭着本能,看见狗扑来就刺。短剑划破空气,带起微弱的剑风,竟将一只扑到面前的狗拦腰斩断。
黑血喷了他一身。
腥臭,滚烫。
白无双愣了一瞬。这是他第二次杀人——或者说杀“东西”。可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不杀它,它就要杀你,杀老师,杀所有人。
剑光再起。
他发现自己看得特别清楚——那些狗扑来的轨迹,肌肉的颤动,甚至涎水滴落的速度,都像慢了下来。手中短剑仿佛有了生命,指哪打哪,每一剑都精准地刺进狗的眼眶,或者劈开狗的头颅。
十剑,杀了五只。
当最后一只狗被月司的火符烧成焦炭时,战斗结束了。地上躺着十几具狗尸,黑血浸透了泥土,腥臭味熏得人作呕。
墨七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他手臂上被挠了一下,伤口不深,但已经开始发黑。
“快!”明尘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药粉敷在伤口上。药粉与黑血接触,发出嗤嗤的响声,冒出白烟。
墨七疼得龇牙咧嘴,但咬牙没吭声。
邓陵子检查众人伤势,还好,除了墨七,其他人都只是轻伤。他看向白无双,眼神复杂:“小兄弟……好剑法。”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