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清明雨,追思遥,新绿映旧痕(2/2)
小远学著大人的样子,往火堆里扔纸钱,小手被烟燻得皱起眉,却不肯退后。“太姥姥,这是我给您叠的纸船,”他把个纸折的小船放进火堆,“能载著好吃的到您那边去。”苏晚看著他,眼圈有点红——这孩子没见过太姥姥,却凭著血脉里的亲,认得出这份念想。
往回走时,雨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松林镀了层金。苏晚回头望了眼坟塋,墓碑在松涛里静静立著,像位沉默的守望者。“妈,我们走了,”她轻声说,“过些日子再来看您,到时候给您带新蒸的馒头。”
回到家时,天已过午,院里的菜畦被雨水浇得更绿了。苏晚换了身乾净衣裳,往灶房里添柴:“煮点麵条吧,清明吃『清明面』,一年都顺顺噹噹。”傻柱往锅里扔了把青菜,是早上从菜畦里掐的,嫩绿的叶子在沸水里打著旋:“再臥几个鸡蛋,补补身子。”
午后的阳光暖了些,照在堂屋的条案上,纸钱的余温混著香的味,在屋里漫著。许朗坐在藤椅上,看著晓梅给小远擦鞋上的泥:“当年你姥姥总说,人活著,就得记著死去的人,不是为了哭,是为了念想——念想里有根,根扎得深,日子才能长得牢。”
苏晚端来碗麵条,放在许朗面前,碗里臥著个荷包蛋,黄澄澄的像轮小太阳。“快吃吧,凉了就坨了,”她坐在旁边,“你姥姥要是看见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准得骂你『活像个闷葫芦』。”许朗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著点湿:“可不是嘛,她这辈子最嫌我闷。”
傍晚时,风里带著松针的清香,是从坟地那边飘来的。傻柱在院里翻土,准备种点玉米:“婶,清明的土最肥,种啥都长。”晓梅把晾乾的纸钱收进柜子,动作轻得像捧著易碎的珍宝:“明年清明,咱给姥姥带点新收的玉米,她最爱啃煮玉米。”
小远趴在炕上睡著了,怀里还抱著那个布老虎,脸上印著块淡淡的灰,是坟地的灶烟燻的。苏晚给他盖好被子,看著他均匀的呼吸,忽然觉得,这清明的念想啊,从来都不是沉重的枷锁,是繫著过去和现在的绳——那头拴著故去的人,这头牵著活著的日子,绳上结著的,都是烟火人间的暖。
灶房的锅里,剩麵条还温著,青菜的香混著面香,在屋里飘著。窗外的野菊被夕阳照得发亮,黄灿灿的,像撒了把碎金。许朗坐在灯下,又拿起了毛笔,在黄纸上写著什么,字跡比先前舒展些。苏晚知道,他是在给故去的人写回信——说活著的人很好,说日子会像院里的菜苗,顶著雨,迎著光,扎扎实实地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