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母爱(2/2)
她哽咽着。
“要是···要是你能嫁在湖州多好!哪怕是寻常人家,娘也能时时看着你,护着你···偏偏···”
她想起儿子尚荔寄回的那封谈及选秀机会的信,心中不免对儿子生出几分埋怨。
可她也知道,最终点头答应去的,是女儿自己。
这五年来,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死而复生”后的女儿,看着温婉柔顺,实则内里极有主意,性子甚至比男子还要刚强执拗。
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就连老爷尚金亮,如今在家里许多事上,都要先看看女儿的脸色,轻易不敢驳斥。
尚枣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着母亲。
她无法告诉母亲,哥哥尚荔在信中只是客观陈述了选秀之事,征求她的意愿,并未有丝毫强迫。
是她自己,在看到“京城”、“宫廷”这些字眼的瞬间,沉寂了五年的心潮便再也无法平静。
那里有她怀胎十月、却未能亲自抚养、甚至不知如今是何种模样的孩子瑾玄。
血脉的牵绊,是刻入灵魂的本能。
那里更有她刻骨铭心、日夜难忘的仇人,贤太后。
那张在阳光下冰冷得意的脸,那场将她无情吞噬的箭雨,是支撑她在这五年平静岁月里,始终保持清醒、暗自积蓄力量的唯一动力。
落选归家,嫁个寻常好人家,安稳度日?
那或许是尚王氏,也是原本的“尚枣”所期盼的最好结局。
但对她夏晚而言,那平静的湖面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京城,皇宫,那条她曾鲜血淋漓走过的路,她必须回去。
为了牵挂,为了恩怨,也为了···给那个惨死的“夏挽”,一个交代。
选秀,不过是命运再次为她打开的那扇门,而她,已准备好踏进去。
送走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母亲尚王氏,闺房内重新归于宁静。
尚枣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缓步踱到窗前。
早春二月的湖州,气候已十分和暖,不似京城此刻或许还残留着料峭春寒。
院子里那棵年岁不小的大柳树,枝条上已然萌发出点点鹅黄嫩绿的新芽,在午后的微风中轻轻摇曳,透着勃勃生机。
几只不知名的雀儿在枝桠间跳跃啁啾,更添几分乡间的闲适与安然。
这五年来,这样的景致她已看过无数遍,从最初的陌生疏离,到后来的习惯甚至贪恋。
湖州的温暖、湿润、缓慢的生活节奏,与她记忆中京城那种无处不在的肃穆、紧张与华丽冰冷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笑里藏刀的算计,不需要时刻揣测,只有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和虽偶有龃龉但大体平静的家庭生活。
若非灵魂深处那份沉重的记忆与仇恨未曾稍减,她几乎要沉溺于这份安宁了。
就在她望着柳枝出神之际,一阵轻微的“扑棱棱”振翅声由远及近。
尚枣眸光微动,只见一只灰羽红爪的信鸽,熟练地穿过半开的窗棂,轻巧地落在了窗前的书案上,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瞅着她,脚腕上系着一节细小的竹管。
尚枣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伸出手,那信鸽竟也不怕,任由她轻轻捉住。
她动作娴熟地解下竹管,抽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极小的、却筋骨分明的字迹。
“诸事已备,京中安,静候归期。”
落款处,是一个简单的“叶”字。
“静候归期”
归期?她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对尚家、对湖州而言,她这是离家远行。
可对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归去”?回到那个埋葬了“夏挽”的地方。
她轻轻抚了抚信鸽的羽毛,低声道:“辛苦你了。”
随即从一旁的小瓷碟里捏起几粒粟米喂给它。
信鸽啄食完毕,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再次振翅,消失在窗外渐浓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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