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罗网(1/2)
康熙五十九年的夏天,来得比往年更躁。入伏之后,日头毒得像泼了火,宫墙根下的梧桐叶蔫头耷脑地垂着,连蝉鸣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倦意。护城河里的水晒得温热,水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绿藻,风一吹,便漾开腻人的腥气。
京城的暑气,闷得人喘不过气,可比这暑气更让人窒息的,是弥漫在朝野上下的暗流。
胤禛的计划,执行得比预想中还要完美。
自那枚青玉扳指悄无声息出现在怡亲王府书房,风波本就未平,如今更是添了一把燎原的火。扳指之事尚未尘埃落定,刑部大牢里,一个关键的狱卒突然暴毙——正是年初看管过八爷府涉案管事的那人。仵作验尸后,定论是“夜间如厕,失足溺于粪池”。
这话传出来,满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失足”二字,不过是糊弄人的幌子。
更妙的是,狱卒的尸身旁,还掉了一枚羊脂玉的扇坠。扇坠上刻着一朵缠枝莲,纹路精致,正是八爷府大管家的随身之物。
物证、“人证”俱在,几乎是明晃晃地指向了胤禩。
谣言,便像雨后的毒蘑菇,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话里话外都在影射“八贤王”名不副实,为了夺嫡不择手段;绸缎庄的掌柜凑在一起算账,低声议论着八爷府为了构陷四爷,竟连狱卒都敢灭口;就连宫门口卖茶水的老婆子,都能对着路人叹一句“天家无情,亲兄弟也能下这般狠手”。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悄无声息地朝着八爷府的方向收紧。人人都在暗指,是胤禩忌惮胤禛,怕他碍了自己的夺嫡之路,先借扳指挑拨他与胤祥的兄弟情,再杀狱卒灭口,妄图将脏水泼得更浑。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胤禛披着一件半旧的素色长衫,临窗而立。窗外的日头正盛,晒得他半边身子发烫,可他的脸色,却比殿内的青砖还要凉。
戴铎站在案前,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王爷,都妥当了。那狱卒的家眷,已经送出京去,安置在了江南。扇坠是照着八爷府管家的物件仿的,用料、纹路,分毫不差。如今京城里的风向,全朝着咱们预想的走。”
胤禛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老槐树上。树影婆娑,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他的脚边,明明灭灭。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扣,那玉扣被他盘得温润,却暖不透他冰凉的掌心。
“胤禩那边,有什么动静?”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窗外的蝉鸣淹了一般。
“八爷府闭门谢客,八爷这几日只在府里看账,半步都没踏出过府门。”戴铎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八爷还把府里的管事都叫了去,训了整整两个时辰,说的都是‘谨言慎行,各安本分’的话。”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冷冽:“他倒是沉得住气。”
戴铎抬眼,瞥见胤禛眼底的寒芒,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王爷运筹帷幄,这一局,八爷怕是插翅难飞了。”
胤禛没有接话。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案上的密报上。密报上,是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条条都在说,胤禩如今已是众矢之的,连朝堂上的老臣,都有人隐隐约约地递了折子,暗示八爷行事不端。
一切,都在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走。扳指栽赃,离间胤祥与胤禩;狱卒溺亡,坐实胤禩的灭口之罪;谣言四起,毁去他经营多年的“贤名”。这三步棋,一步接着一步,环环相扣,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他要断了胤禩的羽翼,要让他从云端跌落,要让父皇看清,这位“八贤王”的宽仁背后,藏着怎样的阴狠。
可不知为何,胤禛的心头,却没有半分快意。反倒是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那日在永和宫,母亲拉着他的手,念着胤禵的信;想起乾清宫里,父皇掷在他脸上的密折,那一声声“刻薄寡恩”的斥责。
这些念头,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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