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章 008588(1/2)
咒桥
我们村口有座石桥,村民们说它“吃人”。
石桥是清朝末年修建的,五孔拱桥,青石垒砌,桥栏上雕刻着祥云莲花。桥不宽,刚好能过一辆马车,连接着村子与通往县城的路。桥下的河水平日里温顺,一到雨季就变得暴躁汹涌。
老人们说,建桥时死过九个石匠。桥成之日,九个石匠的家人在同一天投河自尽,就死在这桥下。从此以后,每逢农历七月半,桥洞下就会传来凿石声,伴着凄厉的呜咽。村里人宁可从下游蹚水过河,也不愿夜里走那桥。
这些传说我从小听到大,但从未当真。直到去年七月,我回村探望病重的祖母,亲身经历了那场噩梦。
那天傍晚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从县城坐车回来,司机听说我要去桥头村,说什么也不肯送到村口。“就停这儿吧,前面那桥不干净。”他指着远处模糊的石桥轮廓,“你自己走过去,天黑前赶紧进村。”
我付了钱,提着行李沿着泥泞的土路往村里走。天色渐暗,远处的山峦像蹲伏的巨兽。走到桥头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只有西边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暗红。
桥比记忆中破败许多,栏杆上的莲花雕刻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有几处已经断裂。桥下河水涨得很高,湍急地穿过桥洞,发出沉闷的轰鸣。我踏上桥面,青石板湿滑,长满了青苔。
走到桥中央时,我忽然听见了凿石声。
笃,笃,笃。
声音很清晰,从桥下传来,不急不缓,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打凿子。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除了水声,只有那规律的凿石声。
可能是水流冲击石头的声音,我告诉自己。但心里清楚,水流声不会是这种节奏。
“有人吗?”我朝桥下喊了一声。
凿石声停了。
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河水依旧奔流,但声音仿佛被隔了一层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加快脚步朝对岸走去。
刚迈出两步,就看见桥那头站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穿着深色衣服,背对着我,面朝村子方向。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像是在水里泡过。
“大姐,请问——”我开口询问。
女人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很白,白得不正常,在暮色中泛着青灰的光。五官是模糊的,像是浸了水的画像,只有眼睛格外清晰——没有眼白,全是黑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我的腿僵住了,想跑却动弹不得。那女人朝我抬起手,手指细长苍白,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桥...要塌了...”她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含糊不清,“九个...九个...”
然后她就不见了。
不是走开,也不是跳下桥,就是在我眨眼的瞬间,凭空消失了。
我愣了几秒,然后发疯似的朝村里跑去,行李掉在桥上也不管不顾。直到看见村头第一户人家的灯光,才敢停下来喘气。
“你看见她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看见一个驼背老人蹲在路边的石头上抽旱烟。是村里的陈爷爷,快九十岁了,精神头还很好。
“陈爷爷,我...我刚才在桥上...”我语无伦次。
“看见穿蓝布衫的女人了?”陈爷爷吐出一口烟,“那是张石匠的媳妇,桥修好那年投河的。”
他示意我坐下,给我讲起了桥的故事。
光绪二十三年,村里集资修桥,请了九个石匠,领头的姓张。桥修了半年,快要完工时,一场暴雨引发山洪,冲垮了半边桥体。重修需要更多石料和钱,但村里已经拿不出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桥突然就修好了。”陈爷爷的眼睛在烟头的微光中显得幽深,“九月初九完工那天,九个石匠全不见了,工钱也没领。三天后,他们的家人——父母、妻儿,一共二十七口人,手拉手从桥上跳了下去。”
“那女人是其中之一?”
陈爷爷摇头:“张石匠的媳妇没跳。她在河边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晨,人们发现她也死在桥下,怀里抱着一块刻着字的石头。”
“什么字?”
“没人认得,那字古怪得很。”陈爷爷敲掉烟灰,“后来每逢大雨,桥下就有凿石声。村里请过道士做法,不管用。民国十七年,有支军队想炸桥修路,炸药点着了却没响,去查看的三个兵再也没上来。”
我听得脊背发凉:“那桥现在...”
“现在更糟了。”陈爷爷压低声音,“去年开始,不只是七月半,只要下大雨,桥下就有动静。上个月,刘家的二小子晚上过桥,听见有人喊他名字,回头一看,差点掉河里。捞上来后发烧说胡话,嘴里念叨‘九个九个’。”
回到祖母家,我把桥上的经历告诉她。祖母躺在床上,虚弱但眼神清明:“那桥是活的,它在等人。”
“等什么人?”
“等能看懂石头上的字的人。”祖母抓住我的手,“你爷爷在世时研究过那石头,说上面不是字,是图,是建桥的图,但缺了一块。”
“缺了什么?”
祖母摇头:“他不知道。但他说过,桥有五脏六腑,有心跳。九个石匠没死,他们成了桥的一部分。”
那天夜里,我被雨声吵醒。暴雨如注,打得瓦片噼啪作响。我起身关窗,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凿石声,比傍晚时更急促、更清晰。
笃笃笃,笃笃笃。
像是某种召唤。
我鬼使神差地穿上衣服,拿起手电筒,悄悄出了门。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但我浑然不觉,只是朝着桥的方向走去。
桥上弥漫着一层薄雾,在手电光中缓缓流动。凿石声从正中间那个桥洞传来。我趴到栏杆边,朝下照去。
桥洞里似乎有光,幽幽的,青白色。凿石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低语声,好几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清在说什么。
“有人吗?”我颤抖着问。
低语声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的男声说:“缺一块...心石...”
“什么心石?”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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