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不受控的野兽(1/2)
厉氏庄园的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碎成一片冷白,落在地板上那滩还没擦干的水渍上,泛着刺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味,还混着苏晚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只是那香气此刻也变得尖锐,像是在嘲笑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苏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还维持着刚刚用力的姿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就在一分钟前,她还把厉沉舟死死抱在怀里——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她狠狠掼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是厉沉舟的后脑勺磕在地上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浑身上下都软得厉害,四肢像是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苏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积压了许久的愤怒和失望,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地扎进厉沉舟的心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一字一句地砸在厉沉舟的耳膜上:“厉沉舟,你不是最瞧不起我吗?”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苏晚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从上次他故意压低声音找茬,骂她耳朵聋了开始;从他看到她和肖瑶说笑,就红着眼睛让她滚开始;从他一次次把工作上的烦躁发泄在她身上,用最伤人的话戳她心窝开始;甚至从更早以前,他趁着她熟睡往她脸上吐唾沫开始……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被她试图用包容和体谅化解的委屈,此刻全都翻涌上来,像一场滔天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是没有脾气,不是天生就该承受他的坏情绪。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出气筒,不是他随手可以丢弃、随意可以伤害的附属品。
厉沉舟的脑袋一下一下地磕在地板上,不是苏晚在动,是他自己疼得浑身抽搐,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后脑勺一次次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撞一下,他眼前的黑暗就更浓一分,意识也跟着涣散一分,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太阳穴,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脑勺流下来,黏糊糊的,带着一股铁锈味,那是血。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从来没想过,苏晚会对他动手。在他的印象里,苏晚一直是温柔的、体贴的、甚至有些软弱的,不管他怎么发脾气,她顶多是委屈地掉眼泪,或者默默地躲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带着这么大的力气,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他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把她逼急了,把她心里那个温顺的壳,彻底打碎了。
“晚晚……”厉沉舟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没有……”
“没有?”苏晚冷笑一声,蹲下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她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捏得厉沉舟的下颌骨生疼,“厉沉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有没有?”
“你说我在家只会聊八卦、傻笑,说我除了带孩子什么都不会,说我是个只会依附你的废物——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你每次心情不好,就对我大吼大叫,把我当成你发泄的工具,把我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趁着我睡着,往我脸上吐唾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不是那个监控,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苏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厉沉舟的心上。他的脸被捏得变形,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还有一丝茫然。他想反驳,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因为苏晚说的,全都是事实。
那些伤人的话,那些恶劣的事,都是他做的。他无法否认,也无从辩驳。
后脑勺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血越流越多,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他的衬衫领口,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苏晚,渐渐变成了两个、三个,晃来晃去,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晚晚……我错了……”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像是在梦呓,“我错了……你别生气……别这样……”
他开始求饶,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狼狈地求饶。
“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不该往你脸上吐唾沫……”他的舌头打了结,说话颠三倒四,“我错了……晚晚……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想要抓住苏晚的衣角,想要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他怕苏晚就这样丢下他,怕她再也不原谅他,怕他从此失去这个家,失去她和孩子们。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却莫名地消了大半。
她看着他后脑勺不断涌出的血,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神里的恐惧和懊悔,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她不是真的想伤害他,她只是太生气了,太委屈了,她只是想让他尝尝,被人这样对待的滋味。
可真的看到他这么狼狈,这么痛苦,她的心,还是软了。
她缓缓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狠劲:“厉沉舟,你记住今天。记住你现在有多狼狈,记住你说过的这些话。”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不是你的出气筒。我是苏晚,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念念和念安的妈妈。”
“你可以瞧不起全世界,但你没有资格瞧不起我。”
说完,她转身走向玄关,拿起放在柜子上的医药箱。她的脚步很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腿,也在微微发抖。
刚才那一下,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大到能把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狠狠摔在地上。
厉沉舟还躺在地上,意识依旧恍恍惚惚的。他能听到苏晚的脚步声,能闻到医药箱里消毒水的味道,他知道,苏晚没有丢下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瞬间冲淡了几分疼痛。
苏晚蹲下身,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和纱布。她没有看厉沉舟的脸,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后脑勺的伤口。碘伏碰到伤口的瞬间,厉沉舟疼得“嘶”了一声,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别动。”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指尖偶尔会碰到厉沉舟的皮肤,带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让厉沉舟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
他看着苏晚低垂的眉眼,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心里的懊悔,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他这辈子,做过最混蛋的事,就是一次次伤害这个最爱他的女人。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苏晚的样子,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花店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个天使。那时候,他就在心里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疼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后来,他却亲手把她伤得遍体鳞伤。
“晚晚……”厉沉舟又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包扎伤口。纱布一圈圈地缠绕在他的后脑勺上,像是在缠绕着他们之间那些破碎的时光。
包扎好伤口,苏晚站起身,想要扶他起来。可厉沉舟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一丝黏腻的汗水,力道却很坚定。
“晚晚,我知道错了。”厉沉舟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懊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再也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再也不会做那些混账事。”
“我会好好待你,待孩子们,待这个家。我会把你宠成公主,把你失去的,都补回来。”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晚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血丝,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厉沉舟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久到空气里的硝烟味,渐渐散去。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这一个动作,让厉沉舟瞬间红了眼眶。他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这个从来不会哭的男人,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不示弱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狼狈不堪。
苏晚的心,彻底软了。她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厉沉舟,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对你动手,我会直接带着孩子,离开你。”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厉沉舟用力地点头,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点掉。他紧紧地抱住苏晚的腰,把脸埋在她的小腹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不会有下次了……再也不会了……”
苏晚没有推开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是后怕,是懊悔,也是庆幸。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依旧亮着,可那冷白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地板上的水渍,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像是在提醒着他们,这场闹剧,终究是过去了。
过了很久,厉沉舟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满是依赖。苏晚扶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
“头晕吗?要不要去医院?”苏晚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厉沉舟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不用,有你在,就没事了。”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气又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活该。”
厉沉舟没有反驳,只是傻傻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带着一丝庆幸,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念念和念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们刚才被客厅里的动静吵醒了,却不敢下来,直到现在,听到客厅里没有声音了,才敢偷偷跑下来。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念念走到沙发边,看着厉沉舟后脑勺上的纱布,眼睛瞬间就红了,“爸爸,你受伤了?”
厉沉舟连忙站起身,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念念的头:“爸爸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怎么会流血?”念安皱着小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苏晚走过去,蹲下身,抱住两个孩子,笑着说道:“爸爸笨手笨脚的,走路不小心磕到了。没事了,我们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厉沉舟一眼。厉沉舟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看着苏晚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一步步走上楼梯,心里满是温暖。
这就是他的家,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苏晚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后,回到了客厅。厉沉舟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正呆呆地看着窗外。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听到脚步声,厉沉舟转过头,看向苏晚,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回来了?”他站起身,走到苏晚身边,轻轻抱住她,“累不累?”
苏晚摇了摇头,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心里一片安宁。
“以后别再这样了。”苏晚轻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说,我们一起面对。”
“嗯。”厉沉舟点了点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知道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公司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
“我会好好陪你,陪孩子们。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月光温柔,夜色静好。客厅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温馨而甜蜜。那些曾经的争吵和伤害,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不甘,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醒得很早。他没有去公司,而是亲自下了厨房,给苏晚和孩子们做早餐。他的后脑勺还有些疼,动作也有些笨拙,可脸上却带着满满的笑意。
苏晚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她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厉沉舟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温暖而耀眼。
厉沉舟转过身,看到苏晚,笑着说道:“醒了?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
苏晚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沉舟,”苏晚轻声说道,“我爱你。”
厉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眼眶微微泛红。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我也爱你,晚晚。”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爱你。”
早餐很简单,却很温馨。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厉沉舟不停地给苏晚和孩子们夹菜,眼神里满是宠溺。
吃完饭,厉沉舟牵着苏晚的手,带着孩子们去了公园。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嬉戏,厉沉舟和苏晚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的身影,相视而笑。
“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里好不好?”苏晚问道。
“好。”厉沉舟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只要你喜欢,我们每天都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果然彻底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暴躁易怒的男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和父亲。他会记得苏晚的每一个喜好,会给她制造各种各样的小惊喜,会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陪她做所有她喜欢做的事。
公司的事务,他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他不再把自己逼得太紧,而是学会了劳逸结合。他会准时下班,回家陪家人吃饭,陪孩子们写作业。
苏柔看着厉沉舟的变化,忍不住对苏晚说道:“姐,姐夫现在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前那个混世魔王,现在变成了一个绝世好男人。”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幸福。
是啊,他变好了。变得越来越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这天晚上,厉沉舟和苏晚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庭院里的玉兰花又开了,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晚晚,”厉沉舟突然开口,“还记得你把我摔在地上的那天吗?”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记得。怎么了?”
“我那天,真的怕了。”厉沉舟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我怕你会离开我,怕我会失去你。”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我也没想过,自己会那么生气。”
“不过,我不后悔。”
厉沉舟笑了,紧紧地抱住她:“我也不后悔。如果不是那一次,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晚晚,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月光温柔,星光璀璨。庭院里的玉兰花,在夜色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它记录下了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吵,记录下了厉沉舟的狼狈和求饶,也记录下了他们的和解和幸福。
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串联起了他们的爱情,让这份爱,在经历了风雨之后,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璀璨。
厉沉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做那些混账事了。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苏晚,去守护这个家。
因为他知道,苏晚,是他的命。
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藏。
夜色渐深,两人依偎在一起,轻声说着话。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也照亮了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份跨越了风雨的爱情,将会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直温暖地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果园的桂花又开了,细碎的金蕊落了一地,风一吹,香得人骨头都发酥。厉沉舟蹲在桂花树下,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纸边都被他汗湿的手指泡得起了毛边。这是他昨天收拾苏晚的旧物时翻出来的,是苏晚写给陆泽的情书,字迹娟秀,带着点少女般的羞怯,却又字字戳心。
“陆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坐过牢,手上沾过血,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你。想你每次来看我时带的苹果,想你给我讲果园的事,想你说‘晚晚,有我在’的样子……我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远远看着你,就够了。”
厉沉舟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心里那股堵得慌的酸和涩。他活了大半辈子,跟苏晚纠缠了半辈子,争过吵过,恨过怨过,甚至掐过她的脖子,可他从来没见过苏晚这样柔软的样子。原来苏晚也会害羞,也会自卑,也会把一个人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地捧着。
他想起这些年陆泽对苏晚的好。苏晚在监狱里的时候,陆泽跑前跑后,帮她打理公司,照顾元宝和雪团;苏晚出狱后,陆泽又陪着她守着果园,替她挡了不少麻烦。陆泽看苏晚的眼神,从来都是温柔的,带着心疼,不像他,总是带着戾气和偏执。
厉沉舟叹了口气,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他佝偻着背,慢慢站起身,朝着苏晚的屋子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被霜打蔫了的稻草。
苏晚正在屋里擦桌子,看到厉沉舟进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给果树剪枝吗?”
厉沉舟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张信纸,递到苏晚面前。苏晚看到信纸,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慌忙想去抢:“你怎么翻我东西!还给我!”
厉沉舟躲开她的手,声音沙哑:“我看了。”
苏晚的脸更红了,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抠着衣角,小声嘟囔:“那都是以前写的,我……我没寄出去。”
厉沉舟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心里那点残存的执念,突然就碎了。他这辈子,欠苏晚太多了。假死骗她,让她尝尽了生离死别的苦;后来又发疯掐她的脖子,差点要了她的命。他毁了苏晚的青春,毁了她的人生,他凭什么还要霸占着她?
陆泽是个好人,陆泽能给苏晚幸福,这就够了。
厉沉舟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都快把头埋到胸口里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写得挺好的。”
苏晚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厉沉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陆泽那小子,人不错。这些年,多亏了他。”他顿了顿,看着苏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苏晚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
“同意你和陆泽在一起。”厉沉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苏晚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你们俩,挺配的。”
苏晚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只能和厉沉舟这样纠缠下去,恨着怨着,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从来没想过,厉沉舟会说出这样的话。
“厉沉舟……”苏晚哽咽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厉沉舟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我去找陆泽谈谈。”
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心里五味杂陈,有解脱,有感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厉沉舟找到陆泽的时候,陆泽正在果园里指挥员工们装车。看到厉沉舟过来,陆泽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你找我?”
厉沉舟点了点头,两人走到田埂边,沉默地站着。风吹过果园,苹果树叶沙沙作响。
“我看了苏晚写给你的情书。”厉沉舟先开了口,声音很平静。
陆泽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
“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厉沉舟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苏晚是个好女人,这辈子,我欠她太多。以后,你要好好对她,不许欺负她,不许让她受委屈。”
陆泽愣住了,他看着厉沉舟,眼眶慢慢红了。他知道厉沉舟和苏晚之间的恩怨,也知道厉沉舟对苏晚的执念有多深。他从来没想过,厉沉舟会主动成全他们。
“我会的。”陆泽郑重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一定会好好对晚晚,用一辈子来对她好。”
厉沉舟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婚礼的事,我来操办。我要亲自给你们当司仪。”
陆泽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果园,员工们都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厉沉舟竟然会成全苏晚和陆泽,还要给他们当司仪。
“厉沉舟这是转性了?”
“以前恨不得把苏姐绑在身边,现在怎么这么大方?”
“管他呢,只要苏姐能幸福就行!”
苏晚和陆泽的婚礼,定在桂花盛开的时节。地点就在果园里,桂花树下。厉沉舟忙前忙后,比自己结婚还要上心。他亲自布置场地,用红绸子把桂花树缠了一圈又一圈,又让员工们摘了最新鲜的苹果,摆了满满一桌子。
他还特意去镇上,给自己买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穿上中山装,他站在镜子前照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老,又去理发店理了个发,刮了胡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依旧佝偻着背,鬓角也有白发,但至少精神了不少。
婚礼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桂花飘香,果园里挤满了人。有果园的员工,有附近村子的村民,还有陆泽和苏晚的亲朋好友。
苏晚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头发盘起,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美得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陆泽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精神抖擞,看着苏晚的眼神,满是爱意。
厉沉舟站在桂花树下,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手里拿着话筒,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心里百感交集。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是个好日子,是苏晚和陆泽喜结连理的日子。我是今天的司仪,厉沉舟。”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厉沉舟看着苏晚,眼神温柔:“苏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活泼开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吃了太多亏,是我对不起你。”
苏晚的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厉沉舟又看向陆泽:“陆泽,你是个好孩子,正直善良,有担当。苏晚交给你,我放心。希望你们以后能互敬互爱,互谅互让,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陆泽用力点头,握住了苏晚的手。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举起话筒,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苏晚和陆泽的婚礼——”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陆泽怒吼一声。
“苏晚!你这个贱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厉沉舟。
只见陆泽猛地甩开苏晚的手,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苏晚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果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晚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溢出了血丝。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泽,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陆泽……你……你干什么?”
台下的人也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陆泽疯了?”
“好好的婚礼,怎么打人啊?”
“苏姐太可怜了!”
厉沉舟也懵了,他拿着话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泽却像是疯了一样,指着苏晚的鼻子,破口大骂:“干什么?我问你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心里只有厉沉舟!”
苏晚愣住了:“我没有……”
“没有?”陆泽冷笑一声,又扬起手,狠狠一拳砸在苏晚的肚子上,“你骗谁呢?你写给我的情书,都是假的!你就是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好,来气厉沉舟!”
苏晚疼得弯下腰,脸色苍白:“我没有……陆泽,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陆泽一把揪住苏晚的头发,把她的头往旁边的苹果树上撞,“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厉沉舟!你和他纠缠了半辈子,怎么可能放下他?你嫁给我,就是为了让他死心,让他彻底退出,对吧?”
苏晚的头撞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她眼前发黑。她哭着喊道:“不是的……陆泽,你放开我……”
“放开你?”陆泽的眼睛红得像野兽,他一脚踹在苏晚的腿上,苏晚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扑上去,骑在苏晚的身上,扬起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苏晚的身上,“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苏晚蜷缩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她的婚纱被撕破了,脸上身上都是伤,嘴角的血丝越流越多。
台下的人都惊呆了,有人想上前阻止,却被陆泽凶狠的眼神吓退了。
“谁敢过来?”陆泽怒吼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谁敢过来,我就打死谁!”
厉沉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扔掉话筒,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揪住陆泽的后衣领,用力往后一拽。陆泽猝不及防,被拽得摔在地上。
“陆泽!你他妈疯了!”厉沉舟怒吼着,声音嘶哑,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气得浑身发抖,“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对她的!”
陆泽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厉沉舟,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好好对她?我凭什么好好对她?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爱的是你!厉沉舟!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以为你成全我们,我们就能幸福吗?你错了!我就是要让她痛苦!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厉沉舟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拳头,就朝着陆泽的脸上砸去。陆泽也不甘示弱,和厉沉舟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在地上翻滚着,互相拳打脚踢。厉沉舟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很快就落了下风。陆泽一拳砸在厉沉舟的脸上,厉沉舟的鼻子瞬间就流血了。
“厉沉舟!你这个懦夫!”陆泽一边打,一边骂,“你不敢和苏晚在一起,就把她推给我!你算什么男人!”
厉沉舟被打得晕头转向,却还是死死地抱着陆泽的腿,不让他去伤害苏晚。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不许……不许打她……”
苏晚躺在地上,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看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婚礼现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摆脱过去,和陆泽过上平静的日子。她以为,厉沉舟的成全,是她幸福的开始。
可她错了。
错得离谱。
陆泽对她的好,原来都是带着执念的。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是苏晚,而是因为他想得到她,想证明自己比厉沉舟强。
而她,竟然傻傻地相信了,傻傻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有幸福了。
苏晚的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喊:“警察来了!”
只见几辆警车呼啸着开进了果园,几名警察冲了下来,迅速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厉沉舟和陆泽。
陆泽还在挣扎,嘴里不停地骂着:“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警察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陆泽制服,戴上手铐。
厉沉舟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也流着血。他顾不上自己的伤,跌跌撞撞地跑到苏晚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苏晚……你怎么样?疼不疼?”
苏晚看着厉沉舟,看着他脸上的伤,看着他眼里的心疼,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察走了过来,询问情况。员工们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警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制服的陆泽,又看了一眼受伤的苏晚和厉沉舟,说道:“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陆泽被警察带走了。他被押上警车的时候,还在回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婚礼现场,一片狼藉。红绸子被扯得乱七八糟,苹果滚了一地,桂花被踩得稀烂。
宾客们都走了,只剩下果园的员工们,还有厉沉舟和苏晚。
厉沉舟扶着苏晚,慢慢走到桂花树下。苏晚靠在树干上,看着满地的狼藉,眼泪无声地滑落。
厉沉舟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苏晚擦着脸上的血迹和泥土:“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相信陆泽,不该撮合你们。”
苏晚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傻……”
她以为,陆泽是她的救赎,是她摆脱过去的希望。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笑话。
厉沉舟看着苏晚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抱住了苏晚:“别哭了。有我在。”
苏晚靠在厉沉舟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
厉沉舟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安慰着她。他的肩膀,依旧佝偻着,却给了苏晚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果园里,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桂花依旧飘香,只是这香气里,多了一丝苦涩。
员工们默默地收拾着残局,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场婚礼,成了一场闹剧。
也知道,苏晚和厉沉舟之间的纠葛,还远远没有结束。
苏晚哭了很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厉沉舟,看着他脸上的伤,轻声问道:“你疼吗?”
厉沉舟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疼。”
他的笑容,很勉强,却带着一丝温柔。
苏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脸上的伤口,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
“傻瓜。”厉沉舟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保护你,是我活该。”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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