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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他是真真正尝到了被名声所羁绊的苦处。一生传奇的生父楚狂生,六十高龄才得他一子,俨然是个祖父一样令人望而生畏,他从小承受到严苛的教育,曾经想过、恨过父亲对他没有分毫慈爱,到如今他才能体会,因为父亲老了,自知来日无多,才那样严酷的要他学会名人楚狂生的一切超人本领,不能教後世人说虎父生犬于,这是父亲爱护儿子的方式。
两位师兄都老得可以做他父亲,无缘在一起的两位师侄便彷佛像兄弟一般,但只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小师叔」,以门规参见,则需跪下来来尊呼他「掌门师叔」,听听,他的身分不是比云月更孤高吗教他的胸襟再怎麽矿达洒脱,也不能任意自适,他爱的人不能爱,连说也不能说,只因他是小师叔。
他不需身後千载名,却不能无视於老父生前的荣耀被他涂灰。
做人难,做名人更难,做名人之子难上加难。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苦,连苦的念头也不许有。
天教心愿与身远,何处苦相思纱总醉梦中。
此时,叩、叩。
没关好的房门外俏立一娉婷,她敲门两下,惊动房里的人。
楚少玦见是叶无求的伺妾莫尘,更是讶异了。
莫尘像走进自己房间一样的自然,来到楚少玦面前,深深一福。
楚少玦欠身还礼,让她坐。
纵然在烛光半明里,她也马上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无畏。
「你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她的语气是那麽淡然无味,彷似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块木头,不是俊逸修美的男人。「换了个矫情的男人,会说三更半夜的,莫姨娘不该来;换是严谨的男人,马上考虑到被人撞见後自己的名声是否受损;换了个多情种,则窃喜我来投怀送抱。只有你,彷拂我不是一个女人,不是人家的侍妾,倒像是来寻医的病人你看人向来都是这样看的吗」
「你没有生病,」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妨直言。」
「好,那我直说了。我想知道,我家老爷的病是否能痊愈如果不能,请你袖手不理,教他自生自灭吧」
「你也是他强抢来的女人之一」
她没有回答,但显然是。
「你心里恨他倒是无可厚非」
「不,其实我并不恨他,至少不像旁人所想像那般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是同情他。」她的声音注入了情感,非常感伤。「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我所不认识的怪物,活著没有人爱,死後没有人哭,他的一生已注定是一个悲剧与其让风雷山庄派人来收拾他,不如让他死於绝症,起码有一块土地可以埋葬。」
「很遗憾,他的病即使没遇上我,也可以拖上好几年。」
「是什麽病呢」
楚少玦正不知如何回答,前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和打斗声,他连忙出房,赶到前院,简直是一片混乱,灯火明晃,人影幢幢,形成一个大漩涡扰乱了宁静的夜晚,而漩涡的中心赫然是风蝶影。
瞧她,把「村老虎」叶无求捆成一个大粽子,用绳子拉在手上拖著走,另一手拿著小皮鞭,谁阻挡她的去路就打谁。
「住手」
很神奇,他一开口,所有的人全放下手中的兵器。
「嗨楚大哥,我绑架了村老虎叶无求」风蝶影乐不可支的迳向他邀功。「这真是一个棒透了的主意,不是吗绑架叶无求回风雷山庄,一来可替村人除去虎害,让他跟我回去接受应有的惩罚,二来你可以在医治家父的同时顺便治他的病,免得你为难。我思前想後,终於想到这样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很棒吧」
看著飞扬跳脱、意气昂然的风蝶影,再看看落难、威风不再的「村老虎」,楚少玦真不知该说些什麽。
事实上,他已无话可说,只能为所有遇见她的男人默哀。
第四章
段拂自比是「天下第一伤心人」。
为什麽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门第高,长相好,才华出众,一生际遇平顺,天生的富贵中人,要不是烧了三辈子好香,哪有这般好命,多少人羡慕、嫉妒,捶胸顿足自叹不如,都以为像他这种人不会有伤心事,若伤心,也不过是风花雪月之类无关生计的小事,其伤心也是浪漫的。
殊不知,这正是最令他伤心之处。
说伤心,没人相信反而被揶揄,你说伤心不伤心
好吧,听听看他究竟有何伤心事呢
「我的未婚妻不喜欢我,看到我好像看到一只恶心的虫子,踩之而後快」
这教他如何不伤心从他得知自己的命运那天起,就想尽办法亲近她,以期日後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可是,真是有努力就会有报酬吗当她还是个小婴儿时便三番两次在他身上撒尿,好像跟他犯冲似的;等她会走会跑时,更是时常躲起来教他找得满身臭汗;好吧,好不容易她慢慢长大了,总该听得懂道理了,可以学点「夫唱妇随」的本事吧无奈她天资奇差他生平最喜音律,而她的歌喉却可以吓得人倒退三步也罢,唱歌不成学弹琴吧,她真行,十指修长灵巧反应快,却是趁他去一趟茅房时,将他费尽心机得来的百年古琴「绿瑶琴」钉在树干上。做什麽练飞镖
「天啊」当他发出欲哭无泪的哀嚎时,小蝶儿拍拍翅膀正准备遁逃,幸亏他脚很长一举捉住她,正待兴师问罪,她猛眨两扇蝶羽似的睫毛,好无辜、好期待他认同的说著。「段哥哥,弦与弦之间小小的空隙正适宜练飞镖呢,你瞧,我连一根琴弦都没有射断,正中目标耶你说小蝶儿棒不棒呜你不拍手夸我很棒」
他全身无力,只差没吐血,最後却屈服在她的泪水下,举起一双重逾千斤的手,无力的拍了几下。再怎样不识时务的人,至此也要放弃教她弹琴了。
段拂是个死心眼的男人,姻缘簿上既然注定他和蝶儿是今世夫妻,便死心塌地不作二想,不断努力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好学不倦,常识丰富,才华洋溢,年纪轻轻即声名鹊起,虽属偶然,但私心里也有教蝶儿能够「妻凭夫贵」的苦心在内。
风蝶影天生是个怪人,对他自以为是的好心好意,从来就不领情。
他的温柔只有她不知道,他的包容她完全没看见。她的个性鲜明,爱憎强烈,性情实际又执拗,受不了他的音乐教育,看不惯他的风花雪月,成天吟诗作画、弹琴品箫的,有什麽贡献简直是无所事事,吃饱了撑著
人呀一旦心存偏见,在最完美的事情里也能挑出毛病,而且,必然对自已的「偏见」产生傲慢的态度,理直气壮得绝不承认那「只是」偏见。
所以,当有一天段拂来访,妹妹们给她作伴,以免少年男女单独相处落得闲话一堆,洞春央求他评一评她画的山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