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2/2)
“罪三,也是最不可恕的一条。”
云知夏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你,竟敢怀疑,我对王爷的真心。”
雷洪的头,埋得更低了,那魁梧的身躯,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似的。
“末将...末将知罪!请王妃殿下...降罪!”
“降罪?”
云知夏冷笑一声,“本宫现在,没时间跟你算账。”
“传我的令。”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半个时辰之内,撤去所有白幡,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养精蓄锐。”
“一个时辰后,本宫要在帅帐,召开军机大会。”
“本宫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南疆的天,还没塌。”
“我大乾的战神,也...还没败!”
南疆大营的帅帐,比云知夏想象的还要简陋。
一张巨大的南疆舆图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各种敌我态势,触目惊心。
一张梨花木的帅案上,堆满了积着灰尘的卷宗跟兵书。
案头那盏早已熄灭的油灯旁,还放着一个绣工粗糙的虎头香囊。
云知夏的指尖,轻轻的拂过那个香囊,那颗早被她磨硬的心,没来由的一软。
这个傻子。
她亲手做的东西,他竟真的当个宝贝,带到了这尸山血海的战场上。
“王妃殿下。”
雷洪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副将,一个面容儒雅神情凝重,是为“智将”李牧;另一个则身材瘦削眼神阴鸷,是为“鬼将”赵括。
这三人,便是萧珏麾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也是如今这支残兵败将的最高统帅。
“殿下,南疆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已全部到齐。”
雷洪躬身禀报,姿态比之前恭敬了百倍。
云知夏点了下头,走到主位上坐下。
她的目光,从底下那几十张写满了悲愤不甘还有怀疑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知道,她用靖王令,暂时镇住了他们。
但,想让他们真正的心服口服,还需要拿出真正的本事。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主帅,心中不服。”
云知夏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也不想跟各位废话。”
“我只问一句,断魂谷一战,我们到底损失了多少弟兄?”
此话一出,帐内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无比。
雷洪的虎目再次赤红,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痛苦跟自责。
“回禀殿下,断魂谷一战,我军十万大军,折损...超过七成。”
“其中,三万弟兄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另有四万弟兄身负重伤,如今...如今都躺在伤兵营里,生死未卜。”
“军医呢?”云知夏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军医...”雷洪的声音,更加艰涩,“伤兵太多,药材又严重不足。军医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可还是...还是无力回天。”
“如今,伤兵营里,瘟疫横行,每天都有上百个弟兄,在痛苦中死去。”
“带我去看看。”
云知夏没有半分犹豫,猛的起身。
伤兵营,比云知夏想象的,还要惨烈。
与其说是营帐,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人间地狱。
数万名伤兵,密密麻麻的躺在简陋的地铺上,呻吟声哭喊声还有咒骂声,此起彼伏。
空气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腐烂味跟药渣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几乎要窒息。
云知夏刚一踏进营帐,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气息,便让她心头猛的一沉。
“王妃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疲惫的老军医,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上前行礼。
“此地污秽,恐惊扰了殿下凤体。”
“无妨。”
云知夏摆了摆手,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痛苦挣扎的士兵身上,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医者的悲悯。
她走到一个离她最近的伤兵面前,蹲下身。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兵,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一条腿被齐膝斩断,伤口已经开始腐烂发黑,流出腥臭的脓水。
他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因为高烧,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娘”。
云知夏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脉搏上。
脉象细数,浮于表面,是典型的热毒攻心,邪气入体。
“他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云知夏的声音,很冷静。
“回殿下,三天了。”
老军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金疮药跟退烧汤,可都...都无济于事。”
“伤口为何不进行缝合?”
“缝合?”老军医一愣,脸上满是困惑,“殿下,这...这伤口如此之大,血肉模糊,如何缝合?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血崩,死得更快。”
云知夏没有再解释。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
对于这种大面积的创伤,他们除了上药包扎,听天由命,别无他法。
“拿我的药箱来。”
云知夏对着身后的苏莲吩咐道。
很快,那只由神农谷特制,内藏乾坤的药箱,便被呈了上来。
云知夏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套用烈酒消过毒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
剪刀,镊子,缝合针,羊肠线......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见多识广的副将,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刑具”,都是一脸的震惊跟不解。
“王妃殿下,您...您这是要做什么?”雷洪的声音,都在发抖。
“救人。”
云知夏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她没有理会众人惊骇的目光,只是熟练的戴上鹿皮手套,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那年轻士兵腐烂的伤口上,开始进行清创。
割去腐肉,挑出碎骨,清洗创面......
她的动作,快准狠,没有半分犹豫,仿佛在她手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冰冷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