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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大妈大婶,求你们做个证见,我父亲跌伤了腿,上个月到这李家医馆诊治,上了夹板开了药,说让咱回家慢慢调养,不料昨天夜里把药服下,咱父亲他、他就一口气提不上来,死在了床上”
孝子号啕大哭,偷眼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又拿袖子抹眼泪,颤声道:“这不是他药里有问题,吃死人了么庸医杀人呐”
李时珍在蕲州声望极高,百姓当中就有人不信:“李神医行医几十年了,照说不会出错吧”
不过那孝子哭得天昏地暗,实在悲惨至极,都是普通百姓,就有几个妇女陪着掉眼泪,也有人报以同情:“难说、难说。人家腿跌伤而已,并不要命,何况若是跌伤而死,早就没命了,为什么上个月没事儿,昨天服了药反而死了”
“是啊,听说李神医昨天去玄妙观骂了道士,唉不敬神仙,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啊”
那孝子得到支持,越发哭得大声。
他身边有不少乡民打扮的粗鲁汉子,举着锄头、粪叉等物大叫大嚷:“庸医害了俺们何家村的人,没那么便宜不给个说法,俺们拆了这医馆”
群情汹汹,医馆门前的闲人越聚越多。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李氏医馆治好了的病人前来披红挂彩不稀奇,李神医被骂庸医杀人,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登时哄动了全城的百姓来看。
离医馆不远的一座小院里,黄连祖瞧着这一幕,得咧着嘴开怀大笑:“李老儿不识抬举,惹恼黄爷我,暂时没空理会他倒也罢了;谁知老不死的竟敢上玄妙观找事,得罪了璇玑道长和威灵真人,奶奶的,差点坏了黄爷的大事,这不是他自己找死么”
金毛七半躺在滑竿上,张建兰、白敛、孙二娘和一干锦衣军余都还在州衙大牢里吃苦头,他是正牌卫所军官,张公鱼看在蕲州卫指挥使的面子上先把他放了出来,但被牛大力擂的两拳可着实不轻,到现在还起不了身。
狗改不了吃屎,黄连祖说得,金毛七也就替他捧起来:“黄、黄大人妙计啊这下李老儿是猪、啊、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被这么一闹,不但搞得他医馆关门大吉,还要治他个庸医杀人的罪名,看他还能和黄大人作、作对么”
几个帮闲也跟着笑道:“着啊,到时候老不死的还不乖乖把小娘子,哦不,是嫂夫人送到黄大人府上”
黄连祖淫亵的怪笑起来,只不过笑声终究没有以前那么神完气足了,看看周围,一干锦衣军余和张建兰、白敛都关在大牢里,身边只剩下小猫小狗两三只,和曾经的前呼后拥相比,真有点形单影只啊
而这一切,都拜姓秦的所赐黄连祖越发把秦林恨入骨髓了。
金毛七又趁机下蛆:“那州衙的捕头崔某人、壮班牛大力,石韦,还有姓秦的小子,这几个家伙顶不是东西,黄大人逮着了机会,在荆王千岁面前可要替咱们兄弟出口气啊”
黄连祖正在头上,听金毛七提到秦林却是面色一黑,心道石韦倒也罢了,姓秦的在王爷面前只怕比我还要吃香些,只不知威灵真人道法通玄,世外高人,为什么帮那姓秦的说话
他心下一横,咬了咬后槽牙,“没关系,姓石的现在让他蹦跶几天,加上什么牛班头、崔捕头,等我的事情成功之后,一个个都叫他好看”
金毛七点点头,虽然最近吃了不少苦头,觉得黄连祖这靠山也未必真有那么大的势力,但见他说得笃定,也就深信不疑。
黄连祖又狐疑道:“那个死人,哪儿有这么凑巧,别是你们去弄死的吧仵作查出来可就不好糊弄了。”
“的的真真是自己死掉的,”金毛七陪着笑,“是璇玑道长用牙牌神数推算出来的,我们一找果然这家死了人,您信不过俺手下这些兄弟,还信不过璇玑道长么”
黄连祖听了连连点头,嘴都快咧到腮巴子上了,他把扇子在手心一击:“哈哈,李老儿死定了,姓秦的也跟着完蛋到时候,小美人儿还逃得出黄爷我的手心吗”
荆湖卷三十八章尸僵
李时珍由庞宪和李建方相陪忧心忡忡的走出医馆。
刚才已经查过了,这病人的确在上个月来诊治过,是上山砍柴时跌折了腿,虽然年老体虚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用药之后再卧床休养便无大碍。
当时是庞宪开的方子,亲手替他接的骨、上的夹板,李时珍看过那方子,算得上中正平和,君臣佐使相辅相成,绝对不会有什么岔子。
偏偏病人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还一口咬定是庸医杀人,可不冤枉吗
李时珍行医数十年活人无数,见他老人家出来,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路,等他走到人群中间,担架的旁边。
想了想,李时珍和颜悦色的问那孝子:“这位朋友不知怎么称呼令尊回去可有按方服药,定时替他翻身按摩、活血化瘀”
“呸”孝子抬起头来,一张肿泡泡的脸,两只浑浊发黄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时珍,气愤愤的骂道:“庸医,就是吃了你的毒药,才把我父亲害死了”
李时珍受此大辱也不计较,仍然神色平和,把尸身上的白被单下半截揭开,先摸了摸脚上骨头断处,朝李建方、庞宪点点头:“没错,骨头是接好了的,如果人还活着,再有两个月就能下地走路。”
“放你的屁”孝子从地上爬起来,唾沫星子喷了李时珍满脸:“我父亲已经死了,你还来说这些疯话”
有位七十开外的矮瘦小老头儿是何家村何姓的族长,到底还有几分见识,伸手把孝子往后一拉:“何二郎,你急个啥是药有问题,还是别的毛病,总得让李先生瞧瞧再说嘛。”
秦林在旁边听得暗自皱眉,何老头儿好厉害一张铁口,无端端已经把大半责任栽到了医馆这边。
李时珍并不辩驳,又把盖着尸身上半截的被单轻轻揭开,露出死者因失去生命而变得苍白并带着青紫色脸,而且面部肌肉抽搐扭曲好生吓人。
顿时周围百姓一阵骚动,胆子小的已往后退了几步。
定睛细看,只见那死者嘴角,还带着淡淡的暗褐色痕迹,分明是残留的中药药液。
李时珍凑上去闻了闻,转身问何族长与何二郎:“药渣带来了吗”
既然来医馆讨说法,药渣当然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