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扯平（2/2）

“是的。”他回答，并告诉我，“因为昨晚，你砸的那间书房，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纪念……”

顾少卿的父亲顾言，是金鼎王朝上一代的左将军，在我父皇在世时，时常被召唤进宫，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起码有两百天都住在皇城，而剩余的一百多天，他还要去军营训兵。

顾少卿很少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在进宫前，顾少卿住云间城，顾言住皇城，因着相隔太远故而无法相见；而后顾少卿入宫做了伴读侍郎，虽然跟父亲同住皇城了，可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也并不能时时相见；再后来，季成琪谋权篡位，顾言就长期被外派征战，每次回来不到两日就会再次被催促上阵……

对顾少卿而言，父亲留给他的东西并不多，那一间书房是他们父子唯一两两相对的地方。

顾言虽然是个武将，但常教导顾少卿：读天下书，方能知天下事，行事才能处变不惊，于惊涛骇浪之中斩风逐浪。所以，顾言造了这间书房，将他认为的，值得一看的好书都摆上去，让顾少卿看，而顾少卿也不负他父亲的所望，将这屋里的每一本书都翻了个遍。

只是可惜，往昔每年都会有新书从远方运回来，如今却只留旧书落满尘埃。

“我毁了你对新婚的美好想象，你也毁了我父亲留给我的美好回忆。”顾少卿的话语平静而沉重，似是一口被巨石压制住的活井，内心汹涌翻滚而表面却永远寂静无声，“我们扯平了。”

“话说完了吗？”我压制住心里泛起的一丝丝悔意，“说完了就可以滚出去了吧？”事情既然已经做了，我为什么要后悔？是他顾家欠我在先的，不管我做什么都并不过分！

顾少卿缓缓站起身，双手抱拳冲自己对面微微一躬身，明明是要走，可才背过身却又转了回来：“新房昨日就布置下了，虽然你并不爱我，但我们毕竟已经是夫妻，还是要住一起的，希望今晚，我能在新房里看到你。”

一个瞎了眼的残废，却走的比常人都要潇洒。

我恼怒的砸了梳妆台上的一根玉钗。

“这个顾少卿，怎么什么时候都要压我一头！”

子夜在一旁轻轻道：“怕不是他压你一头，而是你从心里就觉得自己输了他吧？”

“走，这屋里太闷，我们上街玩去！”我被子夜说的有些心慌，怕真如他说的那样，自己未曾与顾少卿斗就先一步认输了，那我留在这顾家再久也翻不了身。

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在街上瞎晃**，其实我也并非真的想出来逛街，只是一时心中慌乱，想要理理头绪罢了。

子夜也不打扰我，默默跟在我身后，我们穿行在这人流密集，繁华喧闹的街市，却不知道自己眼中看到的究竟都是些什么。

“周文书！你可让我们几个好找！”

突然，一处小巷里，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又是你们！”几日不见，周文书依旧一副书生的打扮，只是那一身长衫却多了两个补丁，“早前向你们借的钱早就还清，何故还纠缠我？”

“还清？”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将周文清一步步的逼进角落，“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是按天滚利的吗？一天一滚利，一利翻三番，你当初借我五两，现如今怎么都该还五百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