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年(2/2)
我望向床的另一边,才看到了确凿证据。
我的妻子方薇站在那里,就像一两分钟前的那样,面色惨白,瘦削得像一株细竹。她穿的也是和我进冷冻舱之前一样的衣服,一条白色连衣裙,搭配着橘红色的真丝开衫。她眼角似乎多了几条鱼尾纹,发型好像比刚才长了一点?我不确定。
无可置疑的证据在她怀中。一个小男孩坐在她的手臂上,头发浓密,留着微卷的刘海,穿着“灰太狼”童装和浅咖啡色的长裤,脚上套着一双锃亮的黑色小皮鞋。他正一边吃着手指,一边带着好奇盯着我看,眼眸清亮,看起来至少一岁半了。
而五分钟以前—我记忆中的五分钟以前—在她怀里的是一个婴儿,头发稀稀拉拉的,手脚乱动,哇哇大哭,整张脸皱得像个包子。
“轩轩?他……他是轩轩?”
方薇带着泪水点了点头,对男孩说:“看,是爸爸,快叫爸爸!”
我想要起身,却坐不起来,母亲和一个护士过来扶住我,让我支起上半身,更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孩子。我从他的脸上依稀认出了轩轩的轮廓。但他没有婴儿的痴肥,而有着更清晰的个人线条:高额头,大眼睛,鼻梁有点塌,嘴巴小巧,三分像方薇,倒有七分像我。他在我这个病恹恹的光头面前有些害怕,哼哼唧唧,挣扎着转向方薇。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孩子,但我可以一眼肯定,他就是轩轩。
这是我的骨肉,我的血脉,我一岁半的—本来不可能见到的—儿子。
毫无疑问,我已经抵达了一年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