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不留情面(2/2)
左右权衡,利弊交织。
最终,三太太银牙一咬,还是决意舍卒保车,维护自己掌家的公正与权威。
她沉声道:“采玉这丫头,心术不正,怠慢主母,挑唆生事,留不得了。唤人牙子来,发卖了吧!”
命令一下,贺玉柔闻讯赶来,又是惊又是怒。
这贺玉柔年岁渐长,见识了萧家泼天富贵,便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一心盼着能长留此间。
她自知门第低微,做不得萧彻正妻,便将主意打到了侧室之位上去,总觉着强过配与商户或寒门学子。
自萧彻与沈长乐定下婚约,贺玉柔便暗中多方打探这位未来主母。
得知沈长乐虽是程氏外甥女,却是丧母长女,更兼两次退婚之辱,便自觉抓住了短处,盘算着徐徐图之,欲先令沈长乐在萧家立足不稳、颜面扫地,她便可伺机而动,谋那侧室之名。
她自觉颜色姝丽,远胜那容貌不过中上的沈氏,胜算颇大。
却不料沈长乐进门第二日,便显露出如此锋芒,竟让陈氏婆媳铩羽而归。
贺玉柔正在自己院中暗自烦忧沈长乐并非易与之辈,贴身丫鬟采玉行事不密,已然败露。
她扯着三太太的衣袖哀恳:“姐姐!采玉自小跟着我,不过是一时糊涂,您就饶她这回吧!若连她都保不住,妹妹我……我在这府里还有何颜面立足?”
她泪眼盈盈,试图以情动之。
三太太见她还如此不识大体,心中愠怒,厉声斥道:“糊涂!你还要怎的立足?便是你平日太过纵容,才纵得她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算计到宗妇头上!此事若非五弟妹顾全我的颜面,直接将人拿了发作,你以为你还能安稳在此?休再多言,我意已决!”
贺玉柔见长姐如此决绝,丝毫不顾念姐妹情分,只一味巴结新妇,心中又怨又恨。
她自觉颜色正好,平日府中下人谁不让她三分?
如今却连个贴身丫鬟都保不住,只觉得颜面扫地,对嫡亲长姐也生出了怨怼,暗骂其胆小怕事,不中用。
眼见采玉被婆子拖走,贺玉柔又气又急,心思一转,竟生出一计。
她匆匆回房,对镜理妆,特意换了身素雅却更显娇柔的衣裙,便径直往萧彻外书房的方向而去。
她想着,萧彻是家主,更是男子,未必知晓内宅这些弯绕。
自己若能求得他开口,或许能救下采玉。
二来,她也存了别样心思,欲借此机会亲近萧彻。
她自负生得花容月貌,比那沈氏不知强出多少,萧彻见了,焉能不动心?
只要他对自己有一丝怜惜,日后何愁没有机会?
怀着这般心思,贺玉柔莲步轻移,朝着那决定她希冀与命运的书房,袅袅行去。
……
月色初上,廊庑下灯笼次第亮起,晕开一片朦胧光晕。
萧彻送罢最后一位族兄,正欲折返玉衡院,却在通向内院的二门处,被人拦下了。
贺玉柔穿着一身月白绫子绣淡紫兰草的衣裙,鬓边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珍珠绢花,纤腰袅袅,弱不胜衣。
她见到萧彻,眼圈便是一红,未语泪先流,提着裙摆疾步上前,在离萧彻五六步远的地方盈盈拜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惶惑:
“青云哥哥……玉柔……玉柔求青云哥哥做主!”
萧彻脚步顿住,负手而立,月色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笼光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他并未立即叫她起身,只淡淡道:“贺小姐何事?”
贺玉柔抬起泪眼,我见犹怜:“表兄,都是玉柔管教无方,身边丫鬟采玉一时糊涂,怠慢了嫂嫂,惹得嫂嫂动怒……可、可采玉跟了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青云哥哥看在、看在我祖父当年……看在玉柔孤苦无依的份上,饶她这一次吧!嫂嫂她……她想必也只是初来乍到,气性大了些,才非要发卖了采玉……”
她这话,明着认错求情,实则句句都在给沈长乐上眼药——暗示沈长乐小题大做,气量狭小,连个小丫鬟都容不下,更是隐隐抬出祖父的恩情施压。
萧彻静静听完,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凉意。
“贺小姐,”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冰珠砸落,“你方才说,你身边的丫鬟,怠慢了我的夫人?”
贺玉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点头:“是……是采玉她……”
“哦?”萧彻打断她,微微向前倾身,月光照亮了他半边侧脸,那眼神锐利得让贺玉柔心头一颤,“依贺姑娘之见,一个贱婢,竟然有胆子怠慢我的夫人。夫人不该发落她吗?”
贺玉柔怔住,一时张口结舌。
萧彻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她一个跟着主子寄居在萧家的贱婢,也敢怠慢正经主子,不发卖出去,留着过年吗?”
贺玉柔:“……”
萧彻却看也不看她那副娇弱模样,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审视的嘲讽:“贺小姐,你口口声声提及令祖恩情,萧家铭记于心,待你贺家亦是仁至义尽。三嫂接你入府,以亲戚之礼相待,是念旧情,而非萧家欠你贺家!莫非贺小姐以为,凭此旧谊,便可纵容仆婢欺辱萧家宗妇,便可……挟恩图报,干涉我萧家家法?”
“我没有……”贺玉柔慌忙辩解,声音发抖。
“没有?”萧彻眸光如电,扫过她精心修饰的妆容和那身刻意素雅的衣裙,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贺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不在内院安分守己,反倒在这入夜时分,于二门处偶遇我这个已婚男子,为个犯事被惩处的丫鬟求情……你这般行事,可知避嫌二字如何写?”
“还是说,贺小姐觉得,凭你这几分……自以为是的姿色,便可逾越礼法,妄图以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动摇本老爷与夫人的夫妻之情?”
贺玉柔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褪,羞愤、恐惧、难堪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彻直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贺小姐,念在你是三嫂娘家妹子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望你好自为之,恪守本分,否则……”他顿了顿,留下无尽的冷意,“萧家的门庭,容不下不知进退、心术不正之人。”
说完,径直越过她,朝着玉衡院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贺玉柔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冰凉,那点刚刚萌生的绮念与野心,被萧彻一番话碾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羞辱与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