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2/2)
那时的快乐,他真实的拥有过。
此时的痛苦,也真实的存在着。
不言临死时将莲华宝灯送给他,就是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哪怕以后不会再有人保护他了。
鹿鸣仰起头看向远方,不会再有人冲破道道鬼门,像天神一样,带着光芒走到身边来救他。
“九色鹿,臣服于本尊吧。”伽利尊王帝坐于高台,俯视着卑微瘦小的鹿。
鹿鸣觉得自己手中的莲华宝灯滚烫异常,他明明可以跟不言生活一辈子,他们分明能有幸福的未来。
一切的一切都被伽利尊王帝毁了。
鹿鸣挪着剧痛的双腿,赤红着眼看向伽利尊王帝:“我要杀了你。”
鹿鸣行运周天,手如莲花,掐诀胸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莲华宝灯似乎能听懂他口中一句句低沉的咒语,仿佛来自远古洪荒。
伽利尊王帝挥鞭打向他手里那盏碍眼的灯,鹿鸣十指翻旋,将那根神鞭击成齑粉。
伽利尊王帝难以置信,九色鹿分明已经堕魔,却能激发出莲华宝灯的第七重境界。
纯净的灵炁缠绕着鹿鸣,他的九色真身破碎后,他的眼睛一直是黑色的,但此刻,他的眼瞳却在无数灵炁的激发下,变成了宝蓝色。
伽利尊王帝骤然握紧双拳,不可能,九色鹿没有了佛骨,怎么可能重新修回九色真身!
无稽之谈!
“情即痛苦,你已经几次三番的尝过了,你还不肯觉悟!”
鹿鸣掐紧了决,不肯觉悟。
莲华宝灯的能量不断的被鹿鸣激发出来,他感知不到疲惫,甚至感受不到双腿的疼痛,凝神聚气的抵挡着迎面而来的气压。
气浪锋利如刀,刮破他的脸颊和手臂,密密麻麻的在他身旁穿梭,他将护体之气凝聚在阿平身上,保护着灵鹿一族的后人。
他知道他在做一件离经叛道的事,他在与天为敌。
但他不认为“天”或“道”可以具化为一个人。
天,该是平权公理。
道,当是万物法则。
伽利尊王帝自诩为“天”,但他不是天,自称是“道”,也不配论道。
鹿鸣感受到莲华宝灯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包裹着他,似乎还能闻到清莲香味。
跟他大婚那日的莲香很像。
他似乎能看到那个胖和尚笑弯眼睛的脸。
他低下头,阿平抓着他的衣裳,眼睛泪汪汪的。
好孩子,不哭。
鹿鸣合上眼,头顶生出两支漂亮的鹿角,竟然是浅蓝色的,如同温润莹亮的玉石,只有鹿祖九色天鹿才有这样宝贵的鹿角。
伽利尊王帝加重了手上的术法,鹿鸣口中沁出血丝,他抿了抿唇,连同喉咙里的血一起吞了下去。
在他过往的千百年中,他好像都是被保护的一个,不管是佛陀,大榕树,澜止,还是不言。
他似乎也习惯了被他们宠爱着,保护着。
但他从没忘记过,他是九色天鹿。
鹿鸣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改变,他很想找回自己的真身,非常想。
可是还不够,好像总有哪里不能满足。
他像是被卡在了某个境界无法突破,哪怕他再努力也无法恢复成九色真身。
伽利尊王帝怒吼一声,两股炁流剧烈相撞,鹿鸣腹部被猛然击中,鹿鸣眼眸微睁,蓝色的瞳孔瞬间褪去化成黑眸,生出的鹿角也涣散而去。
他失败了。
鹿鸣的脸色变得痛苦,一大口血直喷出去,落在伽利尊王帝不染尘埃的衣摆。
伽利尊王帝双手微张,神明一般高悬于半空,无数的炁体化成的短刃,千刀万刀的向鹿鸣飞旋过去。
鹿鸣撑着一口气,弓步顶住他的飞刃,可已然力不从心。
刀刃割在他的腰,前胸,后背,大腿,手臂,他的衣衫被割得残损破碎,微开的领口处露出一截细白的锁骨,沾着污血。
但绑在他身前的阿平毫发无损,一直被神明眷顾保护。
那个神明就是九色鹿。
说他堕入尘劫也好,满脑情爱也罢,从始至终,他从未有一天忘却过自己的责任,哪怕在他最困苦最无助的时候,也用单薄的肩膀扛着鹿祖的担当。
鹿鸣的双手开始发抖,一柄短刃穿破他的小腹,带着血迹破体而出。
鹿鸣身体向后弹飞,撞在硕大的圆柱上,手腕上的十八子四散满地,砰砰啪啪的弹起又落下。
鹿鸣伏在地上,看到伽利尊王帝的靴子停在自己眼前。
伽利尊王帝长松了一口气:“你以为你真能重修佛道?”
伽利尊王帝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你忘了,你杀过很多人,身上背着许多的人命,你带着无数的罪业,怎么能重归佛道?”
“后悔吗?”伽利尊王帝笑出声,“有人违背天意为你渡尽罪业,你却又开杀戒,你辜负他为你挨了那么多道天雷。”
“别说了……”
“他妄想助你得道,结果不过是枉死。”
鹿鸣猩红着眼,嘶吼:“别说了!!”
伽利尊王帝张开手掌,将散落的十八子聚在他手心:“这么珍贵,澜止送给你的?”
“还渡了经文上去。”伽利尊王帝嗤笑一声,“你一个魔,怎么配用佛门之物,这样的东西,应该用来诛杀魔。”
“死在澜止手下,你也该心满意足。”伽利尊王帝邪笑着,玩味的撚着一颗十八子的佛珠,说笑间弹进了鹿鸣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