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要不要娶我(2/2)
净观抓住鹿鸣的手腕,不让他去,问他:“你还要杀多少人。”
“我既担了恶的称呼,多杀些又何妨?”鹿淡漠的看向他,“他们做了什么事,你都亲眼看见了,不该死吗?”
“我杀了他们,也是替天行道。”鹿鸣反倒要问净观,“你一直说替天行道,你行的天道是什么?”
“你的天道就是准许恶人做恶,不许灵自保,只许我被他们欺辱,不准我还手。那你为何还不杀我?”鹿鸣逼上净观双眸,鼻尖抵上净观的鼻尖,嘴唇停在他的咫尺间,“杀我啊。”
“你不杀我,我就每日杀一人,让你看看我的道。”鹿鸣旋身而去,又掏出一颗恶人的黑心。
净观在庭院中坐了一夜,盘膝在蒲团上,双拳紧握。
这么多年,他心中的是非从未动摇过。
善与恶,在他看来,是最清楚不过的事。
戒律清规,天道伦理,违者就该受到惩戒,这难道也有不对吗?
净观阖上眼,感觉自己内心这些年来坚守的天道秩序在一点点的崩塌。
就在几日前,他还笃定无比,鹿行恶无数,堕落成魔,他该死。
如今却模糊了起来,到底是鹿在言语迷惑他,还是他做错了。
难道他就这样看着鹿每日杀人,扰乱人间秩序么。
净观紧皱着眉,忽的站起身来。
魔就是该诛,他竟然听信魔的话,真是中邪了!
他骤然起身,一面镜子从他袖中掉了出来。
是法宝往生镜。
净观的术法被封锁后,往生镜也跟着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如今鹿鸣解了他的咒枷,往生镜又泛起灵光来。
净观捡起往生镜,听见屋外的檐铃响了几声。
外面分明是无风的,那檐铃却兀自颤动起来,铃铃的响。
其实净观早就觉得鹿鸣屋檐上挂的檐铃,也像个法器,只是他不会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用。
如今檐铃平白无故的响起来,更让他确信这一点。
檐铃清脆的响着,他手中的往生镜也像受到了召唤,跟着震颤起来。
陡然一道白光刺目,净观看见往生镜中逐渐浮出个院落的轮廓,画面逐渐清晰,净观认出了那院子,就是他此刻住的院落。
院子里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趁着鹿睡着,偷偷把吻落在了小鹿额头上,耳后的黑发不小心垂落下去,蹭的鹿脸痒痒的。
鹿没有睁眼,笑着抹了一下脸:“别闹……”
澜止见他醒了,又故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鹿便咯咯的笑,闭着眼翻过身去:“别闹,我要睡觉……”
澜止便侧身跟他挤在一起,抱着他睡觉。
净观用手指擦了擦镜面,往生镜是天地灵宝,只能浮现过往真实发生过的事,就算道行再高深的魔,也无法任意更改。
净观惊诧的低着头,鹿没骗他,真的有澜止这个人。
澜止也确实是半佛,因鹿还俗,与他在蹉跎山缱绻了十数年。
往生镜将过往之事一一浮现,从天上到人间,从小和尚到澜止,再到如今的他。
最初的时候,鹿不是魔,甚至魔尊几次三番要他入魔,他都不肯。
净观看到自己的师兄拉鹿去游街示众,在鹿面前起了色心,却将罪过加诸给鹿,把燃烧的烛火按灭在鹿脚面。
看到他的师兄弟日日到笼前辱骂鹿,鹿已经极力忍耐,可他的师兄弟变本加厉,甚至在自己重伤之时,对阿炎极尽折磨。
鹿听见佛寺有人哀嚎,才寻过去,救他养了几百年的小阿炎。
一如鹿所说,阿炎也不是魔,他是灵鹿。
这些话,鹿全都分辩过,可佛寺中根本没有人信,就连他自己也没有真的相信过。
净观看着往生镜的一幕幕,竟然发现鹿从来没有骗过他。
他以为的谎话,其实都不是谎话。
道承破戒时那副丑陋的面孔,连净观都觉得有些恶心。
净观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一阵嗡嗡的疼。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坚守正道,可也是他所谓正道,将鹿逼成魔。
若说是他跟寺中人一步步将鹿逼成魔,也无可辩驳。
净观把镜子合到地上,手臂肌肉紧绷,指甲掐进掌纹。
这些画面几乎要压垮他的信仰。
他宁愿鹿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至少他的世界不会崩塌。
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师兄,会因几句话便色心大发,屡屡破戒。
那他所坚守的那些戒律,他所坚守的道义,还有什么意义。
鹿的话不断回响在他耳边。
“你的天道就是准许恶人做恶,不许灵自保,只许我被他们欺辱,不准我还手。”
他的师兄弟,算不算是作恶?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将鹿鸣当做魔惩处,算不算是恶人?
净观仰头看向天上明月,想向明月求问个明白。
他曾以为自己是个谨守五戒十善的卫道之人,却不想他所谓的善,并非真正的善,他所理解的恶,也未必是真正的恶。
这世上,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净观闭上眼面壁思禅,想要悟透何为善,何为道。
鹿鸣看见他禅思的背影,又看见落在净观手边的往生镜,便猜出发生了何事。
只是他没想到,以净观的术法,竟能第二次启动往生镜。
鹿鸣悄声的站到净观身后,柔荑般的手从背后抱住净观:“你瞧过往生镜了,你是不是冤枉了我。”
净观微睁开眼。
“我说你与我天上人间,相爱百年,不曾骗你。”鹿鸣的声音像是要将他拖入地狱,万劫不复,“可我如今堕身成魔,该怎么办?”
“怎么办?是你害我成魔。”鹿鸣在他耳侧很轻的叹了口气,“你要不要娶我,渡我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