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2/2)
遂又一如既往地拿了勺子从里面舀了酱汁出来浇在白米饭里,拌了土豆一起吃下。
仗着经纪人不在,一干就是三碗饭!
满足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广告,随手换了个音乐频道,然后一边听歌一边刷起了微博,跟粉丝们做着互动。
妈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安靖!你箱子里怎么这么多糖啊?这怎么还有口红?!你谈女朋友啦?”
安靖心里一个咯噔,坐直了身子。
又来了。
“没有!”他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一边穿上拖鞋朝自己房间方向走去,“妈你别翻我行李箱了!”
这房子有点大,前后三个厅,六个房间,190平。
之前卖了家里的房子以后,全家为了省钱,租住在一座比较小的老房子里,安靖首付一存够就贷款买了一套大的。
爸爸之前精神不大好,整夜整夜睡不着,加上眼盲,导致听力特别敏感,晚上更是容易惊醒,房子装修时除了做防撞处理,还用了很多消音材料。
以至于在这个虽然大,但空间其实也没大到听不见人说话的大房子里,说话还真得靠嗓子喊。
“那你这口红怎么回事啊?!”安靖妈妈拿着两只装着口红的精致小礼盒从房间里走出来,红光满面地问道。
仿佛今天就是她儿子的大喜之日。
安靖:……
“我签了这个糖还有口红的广告代言。”
他把手机里昨天收到的银行卡到账短信给妈妈看:“喏,公司算我的分成。这是前期费用,广告拍完以后,还会再结一笔。”
“小孩子吃的糖就算了,怎么这女人的口红也找你拍广告?”她狐疑地问出跟经纪人相反的问题来。
安靖努力忍下烦躁:“我受女孩子喜欢和欢迎呗。男的怎么不能拍口红广告了,那还有一堆男明星拍卫生巾广告呢!这口红我起码化妆会用,他们会用卫生巾吗?”
安靖妈妈不满道:“你凶妈妈干什么?妈妈不过问你一句,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一趟,你用这个态度对着妈妈。”
安靖无奈举手投降:“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赚钱这么高兴的事,你就不能替我高兴高兴吗?”
还坐在客厅安靖爸爸也伸了脖子劝架:“吵什么哟,人家崽崽赚了钱回来高兴,你跟他犟这个做什么。安靖,不要理你妈!过来陪爸爸看电视。”
“还是要理的。嘿嘿,妈,你看,我还特意给你带了口红来呢,”他绕过妈妈,走进房间从行李箱翻出其他的几支口红。
他献上其他几只口红,转移开话题,向妈妈讨好卖乖道,“随便挑了那几个,等到时候拍广告,广告商会送我全色系,到时候我都寄给你。”
“我崽崽这么厉害我当然替你高兴啦,”安靖妈妈拧开其中一只,在手上划了一下,又重新拧回盖上盖子,目光回到安靖脸上,笑眯眯道,“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话,这个口红正好可以送给你女朋友。”
又来了,又来了!
“对了,你姑妈的邻居刘阿姨有个侄女,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女硕士,长得好漂亮的……”
妈妈在安靖的床沿坐下,仰着头看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眼里带着几分期盼,笑着说,“人家听你是个明星,蛮感兴趣呢。你说,要不介绍一下你们两个认识。”
安靖打断:“她知道我是男同性恋吗?”
安靖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去了,紧绷着脸,眼里暗含着痛和恨还有怒望着安靖。
“你就是改不了了是吧?”她声音尖利到话尾处甚至发出怪异的破音,那种听着就感觉嗓子扯得过负荷的疼痛的破音。
安靖不说话。
“那个君见微,该死的,教给你这种毛病!”她像一头困在原地找不到出路的烦躁母兽一般不断固执地嘶吼着,“你一个男的,干嘛要去喜欢男的,喜欢女的不好吗?!像我跟你爸爸,我们这么正常的,你怎么就不学……”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本来就喜欢男的,天生就喜欢!不关君见微的事情!”
安靖的炸药桶也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君见微本来喜欢女的,是我要他跟我谈恋爱!”
“我就是喜欢君见微!我就是喜欢男的……”
“啪!”
安靖捂着脸,咬着唇,偏过头去,不想去看妈妈的眼睛。
“吵什么呀,”安靖爸爸摸着墙壁慢慢走到房间外再次劝架,“他还小嘛。急什么啊。你又知道他以后不会碰到喜欢的女人?他现在又没谈朋友。”
接受眼盲的事实以后,安靖爸爸的脾气逐渐变得平和起来,这两年竟然逐渐变成家中每次吵架时劝架的角色。
“我不急?你老安家的种传不下去了!我到时候看你怎么办!鬼知道是你安家哪一代基因不对,叫我生出这样的崽来!”
安靖妈妈崩溃大哭起来:“全家人一起得艾滋病死掉算了!”
安靖听得心如刀割,如鲠在喉。
幸好是在吃饭后吵的架,不然怕是全家人那顿饭都吃不下,浪费了那么一桌精心准备的菜。
“你这又是发什么癫,”安靖爸爸叹气,转头又劝安靖,“你看你妈妈为了你这个样子。你干嘛气她呢?”
“那个什么君见微又不回来了,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说人家原本喜欢女的。说不定人家在国外还找了女朋友呢。你也乖一点,反正又没有喜欢的男的,谈个女朋友慢慢就也会喜欢女的了。”
“别招你妈妈生气,你妈妈多辛苦,养你这么大。她在家天天看你演的电视剧,在别的嬢嬢面前说起你多骄傲自豪啊。”
“你忍心妈妈难过伤心?”
安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断深而缓慢地长长吸气呼气,以抑制住他的那股子从鼻子直冲眼窝子的酸涩。
“我有点累,想睡了。”
他说。
“儿子想睡觉了,走走,我们出去。你着什么急,他才二十六岁,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安靖爸爸一边劝,拉着妈妈笨拙地往房间外走。
安靖靠着墙站了一会,转身迈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行李箱,被绊得差点摔一跤,幸好扶住了墙。
惊魂未定的他看向这只被妈妈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那面上还散乱地放着几只口红、礼盒还有三罐糖。
他擡脚狠狠踹了一脚,绕过它,把房间门关上,上了反锁。
原本还让他感到无比温馨的家,此刻就像牢房一样,让他恨不得现在就重新把行李箱封起,然后坐最近的航班远远逃离。
可他现在只能把自己关在自己房间里,假作无人打扰的个人空间,狠狠睡上一觉。
粗鲁地把衣服换下,钻进被窝。
被子被太阳晒过,干燥蓬松。身下的床垫舒适又柔软。
这张床价值三万,但他因为在家时间少,基本没睡过几次。
房子很大,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敞亮、设计感十足。
家里的家具也都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全部一整套的。
可是味道变了。
他还是想念原来住的那个房子,见证他长大,和家人还有君见微有过很多回忆的房子。
包括那张并没有身下这张舒服的床。
但是有君见微的味道。
安靖几个急粗的呼吸。
望着天花板。
随即呵呵呵地无声笑起来,眼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就在跟妈妈吵完一架后,他在家里,又一次幻想了君见微。
对不起,他是真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