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监控(2/2)
我和董媛从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操场上还有器材室,后来张浩带我们去的时候,才知道坐落在操场角落的那个破木屋就是所谓的器材室。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个破屋子,也从来没看见那里有人,它掩藏在操场的一角,藏在许多树中,乍一看像是荒废已久的破屋子。
那里面落满了灰尘,脚一踏进去就落了一层的灰,架子上摆着各种体育器材,篮球足球,不过大多数都瘪了一半,像是一个大碗,或者是看不出网格,其间结满灰的网球拍或者羽毛球拍,里面也根本没有人在看管,基本上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状态。
我们不懂学校留着这个地方的意义何在,总是全是灰尘,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用的。
一进来我就绝望了,根本不相信这里面还有监控摄像头的存在。
再往里的角落里,有一处灰尘明显与外面的不同,薄了许多,也没有外面的均匀。墙壁角落里全落满了剥落的墙皮,大块小块看得人头皮发痒。它们落在地上,都是灰黄的颜色。
董媛蹲下身去撚起来一小块,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她指尖的温热瞬间将墙皮化为尘土,染脏了她的手指。
她又捡起几片,却是暗沉的黑色,或者是红色。
“这是血吗?”董媛问。
我凑过去,悲哀道:“或许是吧。”
我擡头望向早就已经结满蜘蛛网的房顶,朝着角落看去,希望能够发现什么东西。
在到处都是灰的世界中,在房顶的角落处,我看见挂满灰尘的白色的机器,它泛着并不明亮的光,但是我看得出来,那是一个镜头。
“有监控!”我说。
张浩和董媛齐刷刷地看向我。
董媛高兴地扑腾过来,叫着:“真的有诶。”
“坏的吧?”张浩猜测,“这地方的监控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就这东西也有人偷?”
我没理他,想着有监控我们大概就成功了一半了。
我以为学校会直接让我看一眼监控,却是忘记了监控不是谁都能调用的,要班主任签名才行。
张浩已经不愿意陪着我们耗下去了,在带我们去了器材室之后就回去继续干他自己的事情。我和董媛编造的理由被监控室的大爷一一回击,要旨就是一定要有班主任的同意。
然而在班主任这里,我的丢书丢钱丢卷子统统不能理解,首先他惊讶于我竟然会跑到那种满是灰的地方去写作业,其次他觉得我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被偷的价值,肯定是被清扫垃圾的大爷大妈们随手拿取垃圾桶扔了,就算是看监控也没有什么价值。
“根本不行。”他不知道在电脑前刷着什么,一边不耐烦地跟我说,“找不到,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去吧。”
“老师,我书包里真的很多重要的东西。”
“找不回来,你下次长点记性,去那里干啥去?就那小破屋的监控,说不定都是坏的。”
我站在办公室许久,却也得不到任何同意。
我扭捏了许久,终于放弃了挣扎,将真实目的告诉他。我想着告诉他,他总归是比我们有用的吧,要是这件事情不用我们管更好了。
“老师,体育课的时候,陈夏凉他们把叶亮拖进了那个小屋子,他们打他了。”
班主任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眼神的目光像是在问:“然后呢?”
“老师,那个监控就是证据,如果有的话,就能证明陈夏凉欺负了叶亮,叶亮他的自杀是和……”
听到叶亮自杀这几个字,班主任眉头紧锁,鼻子眼睛都带了点说不出的抽搐。
但是最终他还是将他的头埋进电脑文件中。
“至少应该调查一下,这样子能够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本来想说就是有关系,然而班主任的那张脸似乎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措辞。
我也知道他被叶亮的家长搞得很烦,可是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话,他的压力难道不是会小一些吗?叶亮的自杀,不是因为学校,不是因为老师,更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有人欺负他,他自己,撑不住了。
“上次你爸来了之后,叶亮的父母没有再找你的麻烦了吧?”班主任突然问。
“我爸”?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当即要脱口而出,那不是我爸,但是下一秒我意识到,现在是求班主任办事的时候,不能冲动。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班主任没有说话。
“老师,如果真的是因为陈夏凉叶亮自杀的话……”
这次,他倒是终于从深埋的电脑文件中擡起头来,推了推眼镜,困惑的问我:“陈煜,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在那一刻我甚至真的低下头去思考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甚至真的在思考这个月有没有三十一号,然而不过是一秒,我整个人清醒过来,听见班主任在我耳边说:“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得了。
“适可而止。”他说。
适可而止。
“看看成绩吧,”他将电脑屏幕转向我,“一直在下滑。”
看到电脑屏幕上的黑白色成绩单,看见我自己的名字,看见董媛的名字。
果然,他是站在陈夏凉这边的,从以前那些不疼不痒的处罚,我就能看出来的。
我灰头土脸地回到教室,看见董媛那张期盼的,热烈的脸,无力感从上到下席卷了我。
董媛依然保持着她的微笑,安慰我:“没事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董媛第二天直接消失了一上午,再次出现的时候覆在我耳边轻轻说: “看到了。”
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当时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向后离开退了两步,避开她的喷嚏,下意识地反问:“看到了什么?你上午哪去……”
“监控。”她附在我耳边说,“我亲眼看到了,11月2号,他们把他拖进去,拿水管子往他身上淋,他们一起踢他,我什么都看到了……”
“阿嚏!”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随手拽过我桌子上的卫生纸擦了擦鼻子,还没擦干净地急切地靠近我,问:“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呢?”
她倒是有点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