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叁(2/2)
“那还妄想忍到濒死的关头!我要是还没来,你确信这把枪,自己还握得住,握得稳?
“阮静筠,我的话你皆当作耳旁风,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一如既往的不知天高地厚,你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
梁孟徽一句一句地怼着她「骂」,迅速将阮静筠心头的那点对他的不忍消磨殆尽。她承认自己脾气实在不好,莫说眼前站着的这人算是她的「半个恩人」,哪怕他救了天下苍生,七小姐也忍不下去被这样对待。
于是,她当即扬眉瞪目,道:
“梁孟徽,你能不能不要再讲话了。”
可惜嗓子被陈青掐到哑得发不出什么声音来,气势一下子垮掉了大半。
好在梁孟徽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打算继续「责问」。
比起刚刚那副愧疚与无措的表情,他倒是宁愿看阮静筠厌烦无比地让自己闭嘴。最起码,这样程度的「陌生感」,不至于让他反复体验利刃直戳心肺的痛。
本已想好接下来要尽力对她温和柔软一点,嘴巴却因惯性使然,丝毫记不起这二字要怎么讲,甚至还自发自得将前两日被拒绝的旧事重提,梁孟徽一边将人抱扶起身,一边问道:
“不知道这一回,我有没有荣幸,能送七小姐去趟仁济医院?”
阮静筠反驳的气话都还没来得及讲出口,从张幼韵那里得知陈青傍晚曾出现在会馆码头附近后,立刻急匆匆赶来的林照文已经大步闯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陈青的尸首与被小心护着的阮静筠面前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了梁孟徽的那里:
“二少,你杀了我的重要证人!”
那语气,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证人?”
梁孟徽冷哼一声,道:
“我进来时,看到的只有正在杀人的罪犯。”
“确实是这样的。”
眼见着似是要有冲突发生,而二少脸色冷得结冰,显然不会解释,赵副官只好挺身而出,睁着眼睛编起了瞎话: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再晚一步阮小姐也许就要丧命。作为军人,为了保护国民的生命安全,长官只好开枪制止犯罪的发生。林探长,我相信如果这里是法租界,您会与二少做相同的抉择。”
阮静筠脖间掐痕清晰无比,林照文一瞧便知这确实是足以致死的力度。单这一点,他就无从辩驳。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争执再多陈青也再也吐不出话里。而眼下,对方还特意强调,此处为华界,作为「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探长,他并不具备执法权。
林照文缓了缓面上的戾气,人却还是堵在门口,分毫不让地看向阮静筠,道:
“阮小姐早上不是还说自己拒绝了陈青的要挟,怎么此刻却又跑到这仓库来和他见面?”
“我并不是来见他的……”
阮静筠的嗓子嘶哑得厉害,她一开口,梁孟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刚要打断她的解释,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
“林探长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代她回答你。只是我七妹此刻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所以,在巡捕房找到能证明她有罪的确凿证据之前,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她了。”
阮静斐是从自己的眼线那里晓得梁孟徽亲自带着人急匆匆外出的,他那副古井无波的性格能因谁破碎片刻,他用膝盖都想得到。因此在得到消息后,他几乎立刻就叫车出了门,只是距离更远,所以稍晚了一步。
先出了声音,可绕过人墙后,阮静斐才真正瞧见阮静筠受的是什么伤,一时再讲任何废话的心思都没了。
偏七小姐要说给林探长听的还有好几句,自然不可能任他摆布,便敛着眉,对着自己的堂兄,娇脆又倔强着道:
“可我再也不要被人平白诬赖了。”
她又转头看向林照文,哑声道:
“我不是来见陈青的,反倒是他……他在跟踪我。”
顶着两道目光的压力,林探长晓得此场谈话必然时间有限,且未来恐怕也难以再见到阮小姐问询,因而他却并未顺着她的t话追问,而是道:
“不是与人相约,阮小姐为何大晚上出现在此地?”
“我是来寻傅斯乔的。”
阮静筠答。
在她的口中,七点多在德利西餐厅用完饭后,她不想直接回家,左思右想突然记起傅斯乔午间讲说下午有公事要去一趟码头,因而会晚归,便一时兴起打算悄悄找过去,「接他下班」。
可是,彼时傅斯乔随口一提,阮静筠实在弄不清是哪个码头了,只记得好像是「什么关」。她问了餐厅门口的黄包车车夫,对方一听,就讲肯定是「会馆码头」,便将她拉来了此处。
抵达的时候,正好遇见一艘货船入港,码头上忙忙碌碌的,阮静筠以为地点应该没错。可她还没瞧见傅斯乔,想着要送出惊喜,便不好亮明身份,便只好向人打听了三号仓库的位置。
就在阮静筠说话间,林照文给刘贵生使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