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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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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与阮静筠记忆深处里埋着的那个无论遭遇何事,皆可声色不动的人截然不同。见她看过去,登时,他的眼底便起了春意,嗓中亦酿着温煦。

阮静筠还沉在混乱里,梁孟徽将滴滴金递到她手边,问:

“阿筠,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这就是她努力良久想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阮静筠当然要答「好」。可不待她开口,周围的房屋草木迅速被搅乱,如同一圈卷着一圈的漩涡,疯狂的将所有的一切吸入。

她的魂魄亦在猛然之间被无形的力量从身体中剥离,浮在半空里,透过重重繁花与藤蔓的间隙,瞧见自己扬手抽了梁孟徽一个巴掌,厉声让他「滚」。

她什么时候这样吼过他,甚至还让他吃了耳光,阮静筠竟半点也记不得了。她心中还震惊且疑惑着,天地间陡然又变换了模样。

梁孟徽背对着这个漂浮在半空的她,正在和廊下那个盈盈笑着的自己说:

“阿筠,婚后你就陪我去美利坚。”

“可……可我不会说英文啊,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手在鬓发边刮了一下,娇脆地低下了头,发愁道。

“这有什么关系。”

梁孟徽似觉她的问话「可爱」,眸色渐暖。他擡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

“到时多寻几个说中国话娘姨在家陪着你,不就行了。”

「可这又与我眼下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呢?」

在风中翻飞乱撞的魂魄想:

「这绝不是我要的结果。」

她努力低头去看廊下的那个七小姐,清楚瞧见她的面色也在瞬间僵住了。可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却又听见她娇声应答道:

“真是再好不过了。”

头疼欲裂间,阮静筠想:

「这是我吗?眼前的这两个人,真的是我和梁孟徽吗?怎么一切都是不对的?!不对,不对……」

“不对!”

阮静筠嗓间似含着刀片般剧痛不止,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也才只是喑哑的呢喃。可却又有人凑上前来,轻声问:

“什么?”

阮静筠艰难睁开双眼,白茫茫的雾气渐次散开,如同多年前生病的那次一般,她又是在第一眼便看见了他。

“傅斯乔?”

“我在。”

见她醒来,他松了一口气,凝着的眉眼里便揉入了清浅而疏朗的笑意,弯起的弧度,亦好似与从前一模一样。

阮静筠那零落于梦中,溃乱飞散的魂魄在傅斯乔的注目下缓缓安定了下来,终于摇曳着融回了躯干里。

“我这是怎么回事?”

就着他的手吞了两口温水,阮静筠问。

傅斯乔将杯子搁在床头柜上,答:

“感冒,传染性的。沪上近日得的人不少。”

手压在她额上片刻,他又道:

“烧已经退了,感觉好点了吗?”

“头昏脑涨,浑身酸痛,简直要人半条命。”

阮静筠猜测自己出了汗,此刻定然是邋里邋遢。一想到这才是归来后与傅斯乔的第三次见面,她就觉得怄气,免不了敛眉抱怨了几句:

“这么严重的病症,报纸上怎得一句都没写?”

“旁人倒是还好,”

傅斯乔接过吴妈投好的帕子,递给阮静筠,继续讲:

“医生说,应是你刚刚结束长途旅行,太过疲累,所以症状也比一般的要重上很多。”

“竟是这样。”

阮静筠将面上的薄汗擦去,忽觉头皮痒痒,一时又在意起了自己的「难看」。

想要沐浴,擡眼又见吴妈「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恐怕她吐出这两个字,必将迎来好大一番唠叨,她便偷偷朝傅斯乔使眼色。

傅斯乔接受到了信号,扭头吩咐吴妈去楼下将煮好的粥热一热。阮静筠心中窃喜,可他一转身,又压着让她躺好,还说:

“不是刚刚还在讲难受得很,再忍忍。”

瞧她还要张嘴,他又道:

“实在忍不了,我可以帮你擦一擦。”

明知傅斯乔这就是「拒绝」的意思,阮静筠眼前却忽然生了些画面,一时只觉脸热非常。

匆忙把头半埋在被子里,她低声骂了句:

“你怎么不去当流氓。”

前一刻还苍白着脸让人心慌,此刻她倒是又冒出几分生机勃勃的味道,傅斯乔含笑压了压被角,回了句:

“这个要求,可以等你病好全了再提。”

阮静筠一开始还没回过味,等躺了会儿,方才发觉自己又被占了一次便宜,立时瞪着傅斯乔「你」了一声。怎奈脑子还昏沉着,没力气想出下文来,便闷头发起了脾气。

傅斯乔低声哄了她一会儿,见她眸底溢出了些许的笑,便问她:

“饿不饿?”

阮静筠摇了摇头,疲累重新翻涌,突然不想再讲话。

大概此前睡了太久,饶是仍旧晕晕沉沉,可一时之间,她也难以再次困着,只好睁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隔了好长一会儿,阮静筠才复又开了口:

“傅斯乔,我是不是记岔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譬如,她与梁孟徽相处时,好像并不仅仅只表露出过那副刻意佯装出的娇弱乖巧的闺秀的模样,所以,他定也不是全然受此假象蛊惑。

又譬如,除了最后那次携着怒火,近乎威胁的「利益交换」,他好像也曾好好同她说过,想带她走……

更让阮静筠想不通的是,这些如同梦境的过往,又为何会与她的记忆中「全然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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