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2/2)
阮静筠刚刚似乎完美的演出了太过出乎意料之下应有的表现,只可惜在那抹惊愕和怒意出现之前,梁孟徽清晰的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又被强行压下的戒备。
顺着她推开的力道将手臂收回,他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昨日的凶案,与你有没有关系?”
话题转的太快,阮静筠辩解的话在嗓子眼卡住一瞬,转而不客气的嘲讽道:
“请问梁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竟然连法租界巡捕房的案子,也需要劳烦您来过问?”
不待他开口,她不停顿的继续道:
“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将方才同林探长说过的话再告诉你一遍,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张昌隆,李昌礼的。”
“周昌礼。”
面对她语速略显太快的辩驳,梁孟徽面色平静的纠正道,而后又说:
“我问得不是他。”
阮静筠的目光极快的在他面上扫过,不知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便反问:
“那你说得是谁?”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话出口后,过了几息,阮静筠又嗤笑出声,瞧着他道:
“梁孟徽,你简直莫名其妙。”
“不知道最好。”
梁孟徽牵了牵嘴角,今日第一次对着她露出了些许的笑意,语气亦随之听起来软了些许。但那话一旦入到耳内,却字字皆如同在威胁:
“阿筠,你千万不要再骗我。”
为什么要用「再」?
为什么他能毫无顾忌的将她迫上车里,逼问一个又一个问题,而且每一句都显得那么理直气壮?
阮静筠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梁孟徽能毫无愧疚的和她提起「从前」,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此刻只想冷笑,亦差点便将种种疑惑问出口。
可到底,她也只是速速别过头,将目光锁在车窗之外匆匆流过的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早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根本没必要表现出一丝半点的在意。」
阮静筠努力咬住下唇,不让已经冲到喉间的任何一个字蹦出来。
在她强令自己不要开口的同时,不知为何,背后的梁孟徽竟然也沉默了下去。
良久,阮静筠终于再次说话,满心便仅剩下了四个字:
“我要下车。”
司机大概是得了允准,别克车缓缓的朝着路边靠去。
方一停稳,阮静筠便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见她已经有了要起身的动势,半晌一言不发的梁孟徽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问:
“你为什么不来?”
不知道是没控制住,还是故意的,他用的力气很大,阮静筠几乎怀疑,梁孟徽即便将她的手腕捏断,也不会轻易放手。
可她将手抽了回来时,却又那样轻易。
憋在心口的质问终于再也忍不住,她说:
“你难道就曾回来找过我?”
似乎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阮静筠丢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时,并没有回头,所以,梁孟徽未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寒冽的冬风从敞开的车门争先恐后的涌进了车内,不过几息的时间,却几乎要将人冻得麻木。
待门关上后,四周仍旧是凛凛,唯有他掌心残存着一点点属于她的温度,却反倒让梁孟徽更觉冷得彻骨。
渐渐地,与外隔绝的车内终于重新捂出了少之又少的暖意,可这已足够将那些冻结在往日里的,在彻夜难眠时让他反复回想,逐帧琢磨过的曾经慢慢溶化。
侧窗上升起了一小片雾气,车水马龙的上海在梁孟徽的视线里忽而模糊成了一团光影,而那其中,十六岁的阮静筠正趴在墙头,垂眸朝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