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2/2)
陆砚池找到在洗水池洗脸的林平泽,丢过去一个布兜。
林平泽咧嘴一乐。
“我妹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没什么,就两瓶虾酱跟一封信。”
“信,谁写的?”
有些想法在林平泽脑中飞速闪过,他扬起眉笑得更加灿烂。
别是家里写来的家书吧。
陆砚池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露出一张锐利面容,“东海市寄来的,昨天刚到。”
林平泽心里一喜,兴冲冲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下去,脸上的消笑意定在脸上。
哦,这是一封催婚信。
他家高秀兰女士在信里说得清楚,他再不找个对象结婚,下次回家就让他爸打断他的狗腿。
“信上写的什么?”
陆砚池看他这表情,敛去眼里笑意。
“没啥,家常信。”
林平泽折好信揣进裤兜,拿着毛巾飞快跑了。
“……”
*
二月二十三凌晨,方玉莹在榕城第二医院产痛十几小时,生了一个五斤三两重的女儿。
她这年纪生孩子,算是大龄产妇,七十年代医学相对落后,高龄产妇生孩子是有一定风险的。
方玉莹倒是生得很顺利,从发动到进产房再到生下女儿,她也没吃多少苦。
相比当年生赵红旗大出血,这回生产可是幸运多了。
小闺女出生的时候,赵敬阳还在手术台上做手术,等他做完手术,急忙慌从单位赶过来,方玉莹母女已经回床上躺着了。
医院别的孕妇旁边有都有婆婆、娘家人照顾。
方玉莹孤零零一个,蒙着被子在床上睡,身边躺着个小襁褓。
赵敬阳看了心里难免酸涩,家里实在是没人了,赵老太太风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让她来来不添麻烦就不错了。
赵欣下乡,赵红旗上学。
家里能帮上忙的就他了
赵敬阳看看闺女,又看看方玉芝,看她睡的沉就没叫她。
医院护士长过来,也觉得同事挺可怜的,大着肚子来生孩子,婆婆不给力丈夫也忙着顾不上自己,在产房痛哭一场,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一出来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出于怜悯,叹口气过来。
“赵医生。”
“秦护士长。”
“你家小囡囡刚吃了奶睡下,刚出生的婴儿你别吵她。”
“好,我知道,秦护士长这阵子多谢你这阵子帮忙。”
“嗨,这是有什么啊,我们是护士,方护士生孩子我能照顾着?”
“赵医生你忙你的,我去别的病房看看。”
“好。”
赵敬阳感激送走秦护士长,看看襁褓里熟睡的女儿,心里软得不得了,真好,他又有闺女了。
大闺女不争气,赵敬阳真心盼望小女儿能聪明伶俐。
赵敬阳看看女儿,拎起床边摆着的空暖水瓶去热水房打水了。
他前脚刚走,蒙在被子里的方玉莹立马起身,在枕头下翻出镜子捋头发,捋了几下,发现脸上冒出来的斑还没下去,气得摔了镜子。
她为了生小闺女,脸上长斑皱纹变多,腰身也变粗了,整个人老了好几岁,成了十足的黄脸婆。
要是再不想想办法,廖顺海这个钱袋子就飞走了!
*
1976年五月,今年一入夏就昭示着不太平。
风调雨顺十数年的榕城突然遭遇了数年不见的干旱,部队家属院四月之后就再也未下过雨,山脚下的土地开始干裂。
部队司务长跟各位领导焦心不已,附近河流的水位也开始下降,水井里的供不上来,司务长就带着战士们去河里挑水,灌溉田地。
今年无雨,后山往日翠绿一片的鲜嫩野菜也吃不到了,往日瓜果蔬菜丰盛的季节,部队家属院军属节约用水,没有多余水浇灌果蔬,出海打渔的渔民也开始涨价,好多人家只能一天三顿咸菜疙瘩就窝窝头,时间长了,吃的孩子们一脸菜色。
陆家这边儿,好在家里有一口压水井,这口井挖得深,家中吃水暂时不愁,但是看着日益干涸的河口,程桂兰跟几个嫂子也是愁肠百结。
进入五月之后,部队家属院人听广播大喇叭,说北河省省会发生了两次大地震,灾情严重,人民子弟兵驰援灾区,全国人民心系灾区。
部队家属院军属们也为灾区的人民揪心,好在灾区军民团结一心,开始重建家园。
北河省地震,陆砚池也带领士兵前去救援,林棠如今怀孕八个月,除了肚子大的弯不下去腰,晚上起夜频繁,偶尔腰酸外,也没什么其他不适。
饶是这样,陆母也不放心,亲自到了家属院收拾东西,带着儿媳妇回军区大院养胎。
菊嫂见到林棠高兴得很,陆母也拿出木盒里的人参花胶给儿媳妇看。
“棠棠啊,看你这阵子瘦的,一张脸都成巴掌了,回了家就好好歇着,一会儿让菊花给你炖人参花胶汤补身子。”
“妈,这么珍贵的东西,您留着给爸喝吧。”
“他一个老头子喝啥,家里还有呢,这是专门留给你的。”
“……”
五月中旬一场大雨悄然而至,部队家属院欢呼雀跃,就在事情往好方向发展时,一场更大的浩劫来临了。
附近海岛上百亩麦田由翠绿变成金黄一片,走在乡间小道上都能闻到麦子的清香。
海岛上汉子们看收成在即,更是牟足了干劲儿,浇水除草,早出晚归就为了能有个好收成。
这天海岛渔村大队长照例骑着坐轮渡去公社开会,这可是渔村的大事情,每次大家伙儿都翘首以盼,等待着大队长回来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
只是今天大家从上午等到下午,也没等到大队长回来。
有社员就纳闷儿了,以往每次开会,一到晌午饭点儿,大队长一准儿乐呵呵背着手出现在港口。
今个儿是咋啦?咋一天了都没见到人?
大队长的家人也不放心,他媳妇儿早做好了饭,在锅里热了又热,天都黑下来了,娃他爹还没归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村里几个干部就拿了手电筒,坐轮渡去接人。
不多时,宁静的海岛渔村就一片吵嚷,回娘家探亲的程桂兰出门去看,却看到村里生产队长背着满头是血的大队长往家跑,紧接岛上赤脚大夫也飞快让人喊了来。
这,这是怎么啦?
渔村村民惊骇莫名,正是吃饭的点儿,看大队长受伤了,丢下手里的窝头,饭都不吃了一窝蜂往大队部跑。
大队办公室,大队长双目通红,头上绑着绷带,衣袖上带着斑斑血迹,他媳妇儿在边上哭,几个儿子听父亲诉说经过,咬着牙那拳头就攥起来了,“乱了,县里公社又乱了,比十年前最开始那场还乱,县里的学生都不上学了,跑出来闹革命,到处贴大字报,把县里跟公社的领导压着到街上游行,我看到老书记也在里头,就上去拦着,老书记让我别管快走,我哪能不管啊,那群□□就说我是乱份子,一棍子敲在了我脑袋上.........”
村民们又惊又怒,这是咋啦,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干啥,十年当动荡刚开始那几年,榕城市区,下头县城连带着海岛渔村是闹了几年,后来那些学生还想往军区闯,军区派兵镇压了几回,这些人才老实了。
现在怎么又闹上了?
部队家属院几个热血青年捏着拳头说要去县上给大队长报仇。
大队长颓然摆手,“现在外面到处都乱,你们跑出去不是自己找打?”
那几个青年的爹妈赶紧把孩子扒拉回来,扯回家教训。
老支书听到也是霍然一震,往县上拨了几个电话,电话无一接听,他就知道自己的老战友们不好了,摸了把脸上的泪,抖着唇让村民们回家去,只留了几个大队干部。
程桂兰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这路上心里惶惶地,都不知道咋回的家。
天黑了,程桂兰老爹老娘在屋里点了灯,程桂兰白着脸回到家,把今天的事情一说。
二老赶紧让闺女回部队家属院,现在整个榕城最安全的就是军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