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2/2）

“......抱歉，”姜衍隔着一点距离和他对望，“我们之前认识对吗？”

“......”

持续作响的吱呀声穿透耳膜，姜衍不舒服地往后退了一点。久到他以为男人不会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又听见男人开口：“是。我们之前......认识的。”

“嗯，”姜衍点头，露出一点抱歉的神情，“抱歉。我都不太记得了。”

“......”

“你之前是我的朋友吗？”姜衍问。

“......不是。”

“嗯？”姜衍微微诧异地看他，“那我们之前——”

“我们结婚了。”

“......”从男人口中说出的字眼对于姜衍来说很陌生。有可能是幻听，于是姜衍再次确认：“结婚——我和你吗？”

“是。”

“......”姜衍低下头，看了看他被雨水打湿的鞋面，又看了看自己踩在实木地板上光洁的脚背，感觉很荒谬，“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深黑色眼珠在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润泽下，像是一颗漂亮的黑曜石。再次和他对视，姜衍几乎可以确定，他一直在哭。

“沈......承簪。”

“沈承簪？”姜衍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三点水的沈吗？那，沈芩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记得了。”沈承簪说。

“这样，”姜衍温和地点头，“没关系。我不记得的事情更多。那——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沈承簪缓缓松开始终掐在手心里的门把手，刺耳的金属合页颤抖的声音停息，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他点点头，语气平和道：“这我记得的。之前有危险，所以让你暂时躲在这里。”

“明白了，”姜衍看着他的眼睛问，“所以现在安全了吗？”

“对，现在安全了。”

“那——可以出去了？”

“对。”

金属合页停止颤抖，但沈承簪的声音一直在抖。

于是姜衍体贴地从衣橱里取出一件衬衫，又翻出一件裤子，递给他：“雨下得很大吧？你淋湿了，要换衣服吗？”

“......好。”他终于踏进房间里，但仅仅走了一步，又停留在原处，手里拿着姜衍刚刚递给他的衣服裤子，视线落在姜衍身后的那扇窗户上。

姜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扇窗户。这么多天以来，他对于这扇完全封死的窗户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站在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的客人的角度上，用几块木板钉死、不露出一点光线的窗户，很显然有些可怖——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词语。

姜衍解释道：“是因为有危险。对吧？”

“......”沈承簪始终盯着窗户。明明木板遮挡了窗外的一切视野，但他的目光让姜衍觉得，他好像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世界。

“是你安排的吗？”姜衍轻声问。但他觉得这听上去有点像是质问，于是又补充道：“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吧？”

“——是。”沈承簪回答道。

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九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但外面在下雨，他身上又有很多地方都湿了，或许真的有点冷。姜衍体贴地催促道：“先换衣服吧？”

“好。”他缓慢地点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两步，背对着姜衍停下脚步，静默了一会儿，手里拿着衬衫和裤子，转过身，看向姜衍：“在这里换可以吗？”

“啊？”

“你可以转过去。”

“......”见姜衍没有回答，沈承簪解释道：“我想看着你。”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和，带有恳求的意味，于是姜衍点了点头：“好。”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承簪，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服剥落的声音。

“已经安全了对吗？”姜衍低着头问。

沈承簪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言简意赅，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是。”

“所以不用担心的。”姜衍说。

沈承簪解开扣子的手顿了顿，有好一会儿他才听出来，姜衍好像在安慰他。

“嗯。”他慢慢地脱掉外面的衬衫，扣子很难解，从走进房门的时候手就一直在抖，解扣子这样精细的手部动作，需要很大的努力才能完成。

他穿上姜衍递给他的衬衫，肩膀这里小了很多，他试了几次，仍然没有办法扣上扣子，擡起头，看着姜衍安静伫立的背影说：“衣服有点小。”

姜衍转过身，看到沈承簪已经套上了那件白衬衫。好像是他很久之前的衣服了，有可能试他最胖的时候买的，现在不能穿了，肩膀这里瘦了很多，穿着很松垮。但现在套在沈承簪身上，一颗扣子也没有扣，完全敞开着，露出湿漉漉的胸膛。

姜衍礼貌地别过头，走到衣橱前，弯腰再次翻起衣柜，试图找到一件更大一点的衣服。

“好像......没有。”姜衍从衣橱里探出头，有些歉疚地对沈承簪说：“没有更大的。”

“没关系，”沈承簪露出一点笑容，“回家再换。”

“......”

回家。

再次从沈承簪嘴里听到陌生的词汇，姜衍开口询问道：“你要回家吗？”

“我们回家。”

“我们？”

“是。姜衍，要回家了。”

沈承簪说话的时候，散落额前的头发仍然滴滴答答地向下滴水，声音颤抖，脸上混杂着泪水和雨水，顺着僵硬的脖子流下去。

姜衍不太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好温和地重复他的话：“好。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