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2/2)
“不想见吗?”沈承簪放下手里的刀叉,目光平和地注视着他。
“......”
无论是语气或者神情,听起来看起来都只是寻常交谈。姜衍却从中感觉到一点不适。
不管怎样温和的商谈和询问,似乎都改变不了谈话的实质——沈承簪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他只需要接受并且逐步适应他将在国外念研究生的安排。
仔细想起来,似乎沈承簪这样的态度,才更符合这场联姻的实质——是沈家对于姜家单方面的施舍。至少到现在为止,沈家似乎并没有从联姻中获利——除了姜衍,如果非要把姜衍这个人本身看作一个什么物件的话,沈承簪得到的只有一个姜衍。
可是看起来沈承簪对姜衍也不感兴趣。
“在想什么?”沈承簪打断他混乱的思路。
“啊?”姜衍怔怔地应了一声,手里还一动没动地握着刀叉,擡起头。
沈承簪并不介意他的走神,平静地重复:“在想什么?不想见教授吗?”
“——还是不想在这里念书?”
“我有的选吗?”——虽然这句话听起来突兀失礼,颇有几分怨怼之意,但姜衍说话的语气更多的却是温和的、协商的,在这个阴雨绵绵的国度里,姜衍时而感觉到连激烈的情绪都会被雨水打湿,进而失色。
“......”沈承簪听着姜衍的话,始终保持着闲谈的姿态,脸上的笑容也是宽厚平和的,像是关心学生的师长,耐心道:“因为你迟迟没有作出选择,我想,可能由我来作决定会更好一些?接下来如果继续在国内念书的话,大概率会有更多的麻烦事。之后我可能会更高频率的出差......照看不住你......”
沈承簪说到这里,始终刻意舒展的眉目轻微蹙起,像是担心姜衍听不明白似的,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像是要离得更近、更清晰地说话:“姜衍,你明白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沈芩......还有姜贺,还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人——姜衍,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在国外的话,至少有些人的手伸不了太长,你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浪费在你喜欢的事情上。你明白吗?姜衍。”
“我明白,”姜衍说,“明白的。”
“所以,留在这里念书吧,”沈承簪说,“继续做我的学弟,念我念过的书,等你念完这两年再回来......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但至少,会比现在更自由。”
“现在就很自由,”姜衍突然生硬地打断他,“沈总,我现在就很自由,大概一直以来您都在以您个人的价值观审视我,可是行为自由只是外显的表象,它或许是自由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一定不是全部。精神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沈承簪定定地看着姜衍,他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等待姜衍继续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沈承簪笑了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姜衍说。
“我......”姜衍叹了口气,说:“我想说,到目前为止的我的人生,我都过得很满足,而一直以来在您眼里,我好像都是那个可怜的、身不由己的、浑浑噩噩的姜家小少爷。”
“难道不是吗?”沈承簪慢慢伸出手,四指握住细长的杯脚,手背上的经络呈现青白的凸起,看起来和手里握着的玻璃杯一样易碎。他若有似无地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很小口,以至于姜衍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尝到,然而嘴唇看起来确实湿润了。
姜衍安静地等着他发话。
沈承簪打着圈摇晃着杯子,目光散开了一些,像是回忆:“为了姜贺的公司和我结婚,为了借钱试图和君铭上//床,还有什么......噢,还有沈芩,三番两次进医院,还不够吗?怎么,姜衍,别告诉我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姜衍平静地听完了沈承簪的话,又想到沈承簪很久之前质问他的话,再次感受到沈承簪和沈芩两人身上,暗中呼应的某些相似的特质。
沈承簪时常给他一些割裂感,大多时候,脸上温和的笑意中和了略带冷感的眉眼,而也有些时候——比如现在,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笑容和煦地说着一些不入流的讥讽。
“没有,”姜衍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我是以姜家人的身份长大的,享受了大部分普通人享受不到的优渥条件,那么联姻或者别的什么,对于我来说,其实并没关系——看起来好像行为不自由,但有书念,有朋友有家人,可以安稳睡觉,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构成精神自由的绝大部分因素了。我对于现状——很满足。”
“但我现在告诉你,”沈承簪说,“你完全可以继续过你的生活,在国外你也可以继续念书,继续交朋友,更深度的学习,更广泛的社交,或者其他的,你都可以——”
“沈总,”姜衍突然拔高声量,“沈总,这些不属于我。”
大概是因为姜衍平日里始终良顺温和,突然的反驳呛声,沈承簪脸上的笑容凝固,狭长的眼廓带来的冷感,在伦敦的阴雨天,彰显得淋漓尽致。
“沈......承簪,”姜衍叹了口气,慢慢说,“沈总,我们要离婚的。您想给我的自由,大约在您心里有更为合适的人选。我没有资格接受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