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2)
林清和微感歉意,有些后悔自己起晚了。
顾青云取出油纸包裹的包子,放到两人跟前:“无妨,我也才来,先来用膳。”
星星似是还未清醒,趴在父亲怀中不停地打着哈欠。待闻到食物香气后,瞌睡登时一扫而空。
幼童吸了吸鼻子,颠颠地跑到顾青云跟前。先是看了一眼早食,接着张开双臂,示意眼前的人:“抱!”
顾青云依言将其抱到方凳上,又将一小碗馄饨放至他跟前。星星顿时笑眯了眼,软声对着顾叔叔道谢。
林清和落座后,见儿子高兴地直晃脑袋,简直不忍直视。正暗自吐槽时,面前多了一碗馄饨。
碗是大碗,白生生的,正冒着热气。胖乎乎的馄饨上下漂浮,几片青菜点缀其间,闻着香得很。
很好,并未放他不喜吃的葱花。
又瞧了瞧儿子的碗,林清和更满意了。好极了,那碗多撒了星星爱吃的虾米。
用完一顿满意的早膳,三人简单收拾一番,又添了些礼品,这才往问渠书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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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学子旬休之际,书院中人迹寥寥,唯有夏蝉不知疲倦般,从前门鸣至后院。
陈子邺作为前任首辅,又是历经三朝的元老,兼之回乡后,一手促成了问渠书院成为官学。是以天下间,想成为他门下弟子的,不知凡几。
更别提亲传弟子了。
若非顾正钧同他有些交情,又因顾青云自身亦有几分可取之处,陈子邺也不会动了心,收他作关门弟子。
当初顾青云拜师的消息一出,不知惹红了多少学子的眼。
山长居住的宅院位于后山脚,风景秀美,曲径通幽。此刻院门大敞,像在迎接远道而来的访客。
离得近了,林清和依稀听见院中传来中年妇人威严的训斥,间或夹杂着年轻女子的软语哀求。
三人走近,便对上年轻女子热切的眼神。
陈灵犀先是看见最前方的师兄,瞬间眼前一亮。往后看时,视线对上一大一小两个哥儿,神情微微一怔。
似是想到什么,女子眼中光芒更甚,对着林清和粲然一笑:“嫂嫂,你来啦!”
语气是说不出的欢欣雀跃。
简单招呼后,她又对横眉怒目的妇人嬉笑着讨饶:“哎呀娘,师兄携家眷来拜见你和爹爹啦,您快去招待他们吧,我先去洗漱一番啦。”
谢菀脸上的怒气,顷刻间全部散去。回过身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温婉娴静。
她原是高门贵女,出自晋阳谢氏一族,通身皆是说不出的气派。如今虽已年近五旬,气质依旧端庄大方,眉眼间依稀可见桃李之年的姝色与芳华。
见到老头子的得意门生,谢菀心里极为欢喜。又见他带了哥儿来,微微思忖,便猜到两人身份,不由喜悦更甚。
“这是清和吧?”她看向面前的哥儿,越看越满意,“难怪平日青云总是夸你,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孩子,我是你师娘。”
林清和本被那声“嫂嫂”惊得魂飞天外,茫然间,又听见美妇人不遗余力的赞许,直白地叫他招架不住。
见对方眼带期许,林清和不忍令其失望,只好硬着头皮喊了声师娘。
见状,谢菀面上笑容更深了。她招来仆妇带三人先去见陈子邺,只说自己随后就来。
目送三人远去,下一瞬,她压低了声音,冲着身后凉凉道:“好好呆着,我还没和你算完账!”
正打算偷偷溜回房的陈灵犀闻言一呆,立马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踏进内厅时,顾青云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院中,凝视那个活泼生动、古灵精怪的年轻女子,思及另一张英年早逝、郁郁而终的面孔,轻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轻声叮嘱几句。林清和闻言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正对他们挤眉弄眼的陈灵犀,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星星先进了厅堂。
陈灵犀见师兄走近,面上很高兴。她天生爱笑,哪怕被母亲教训,脸上也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师兄,你快来帮我说说情,我娘今天气得很了,我担心她气坏了身子。”
谢菀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我这般生气都是为了谁?你说说你,一个大家闺秀,竟敢做出爬墙的事情,还被书院的学子看见了。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以后如何嫁得出去?哎哟可愁死我了。”
谢菀半真半假得捂住胸口,嘴里只喊道心口疼。
纵然知晓母亲八成是装的,陈灵犀还是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搀扶。
顾青云这才明白缘由,原来师妹因为之前贪玩,误了夫子布置的学业,所以被夫子罚去书房抄书。只是她按捺不住,于是趁父母不注意,偷摸着翻墙出去。
谁知道,等她爬到墙头上,正准备跳下来,冷不丁对上墙下一位学子灼灼的目光。
陈灵犀当即打了个激灵,落地的时候不慎崴了脚。她痛得不行,最后还是惊动了陈子邺夫妇两人。
至于那位学子,他本是在草地上温书,看了一会便擡头看向远处,准备放松片刻。谁知见到了这一幕,幸好陈灵犀的扭伤并不严重,否则他恐怕也是心下难安。
陈子邺夫妇自然不会随意迁怒他人,何况这事,明眼人一瞧便知,是自己女儿胆大妄为。他们气得不行,轮番上阵,对陈灵犀好一番教训。
谢菀说起这件事来还咬牙切齿,“姑娘家都大了,还如此不知忌讳。你看看哪家女孩子,有她这般任性的。偏偏还被旁人看去了,以后哪里有媒人敢上门!”
陈灵犀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地辩解道:“那人家,也没想着嫁出去嘛。你和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千金,以后我自然是要招赘上门,给你们养老的。”
顾青云原本想帮着劝两句,听了这话却觉得,罢了,师娘估计也气不了多久。
师妹惯会说掏心窝子的话。
果然,谢菀听了这话,顿时气笑了,“死丫头,还敢顶嘴!姑娘家家的,口无遮拦,成日里把那什么宝贝啊、招赘啊,挂在嘴边,羞也不羞!”末了,终究心软道,“快进屋去,我给你看看脚。”
陈灵犀见母亲消气,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见母亲转身去给她寻手杖,她凑近顾青云,低声道:“好师兄,我爹被我气到了,这会子心情约莫也不好,劳烦你帮我多多安抚。若是他能消气,我就将新制出来的面脂,送你一份,你拿着它去讨我那未来嫂,哦不,哥夫的欢心。”
这次做出来的香膏,她自己涂了,并未起红疹,可见定是成了的。陈灵犀殷切地看向师兄,眼中满是得意与期待。
顾青云:……劝慰夫子可以,香膏就不必了。我怕送出去后,讨来的不是欢心,而是一顿好打。
看见对方一蹦一跳的样子,顾青云有些无奈,崴了脚还不消停,怨不得师娘操碎了心。
“我会帮你劝慰夫子。只是,作为师兄,我有一言,想要赠你。”
陈灵犀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什么话?你先说来我听听?”别是什么劝她研读女德女戒的吧?
顾青云却是一本正经道:“先生与师娘担心你情有可原,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自然为你着想。你若真有想法,不若同他们开诚布公。先生开明,师娘也并非是那等顽固不化之人。”
陈灵犀微微一愣,面上涌现复杂之色。他们真会理解么?哪怕她现在不想嫁人,只想专心研制面脂?
顾青云见她一脸沉思,没再继续相劝,转身进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