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岁末相聚,灯火话流年(1/2)
腊月的风卷着村口的枯草,打着旋儿刮过邢家的院墙,门檐下挂着的红辣椒串被吹得簌簌响。天刚擦黑,院里的白炽灯就亮了,昏黄的光铺在水泥地上,把来来往往的影子拉得老长。邢成义刚把灶膛里的余火封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夹杂着鞋底蹭过土路的沙沙响——是那群从小一起撒野的伙伴们来了。
“成义!在家没?”史建涛的声音先飘进来,带着点学生气的清亮。他刚考完研,背着个半旧的双肩包,头发理得整整齐齐,鼻梁上还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蒙了层薄霜,抬手擦了擦,露出一双透着书卷气的眼睛,一眼看去就和常年在地里忙活的邢成义不一样。
邢成义笑着迎出去,手里还攥着块擦灶台的抹布,抹布上的油渍蹭到了袖口也没在意:“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屋,外头冷,冻坏了吧?”
跟在史建涛身后的是申晓光和荣玉东,两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棉袄,棉袄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还沾着点机油印子,申晓光的裤脚卷着,露出脚踝上沾着的泥点,一看就是刚从镇上车站赶回来,连家都没回就直奔这儿了。申晓光搓着手往屋里瞅,嗓门大得震得窗纸都颤:“听说你家添了老二?赶紧让咱瞅瞅!”荣玉东则笑着递过来一袋苹果,是镇上集市上买的红富士,红通通的煞是喜人,纸袋上还沾着几片碎纸屑:“给孩子们带的,不值啥钱,解解馋。”
后头还跟着廖光辉、王明哲、廖怀微和荣宁宁,四个半大的小子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外套着厚毛衣,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发红,脸上还带着高中生的青涩,见了邢成义都咧嘴笑,喊着“成义”,眼角却藏不住看热闹的笑意,脚底下还不自觉地蹭着地面,把鞋底的泥蹭在门槛上。
一行人涌进屋里,瞬间把不大的堂屋挤得热热闹闹。煤炉上的水壶滋滋响着,冒起的白雾氤氲了半面墙,墙上贴着的“福”字被熏得泛黄。王红梅正抱着强强坐在炕沿上喂奶,见了人赶紧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扯过搭在炕边的小被子盖住孩子的脚,笑着起身:“你们咋都凑一块儿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煮点红薯粥。快坐,我去烧水泡茶。”邢人汐本来已经脱了棉袄钻进被窝,脑袋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小脚丫,听见外头的动静,哧溜一下掀开被子,扒着炕沿探出头,小辫子晃来晃去,看见史建涛就脆生生地喊:“建涛小叔叔!”
史建涛立马凑到炕边,从兜里摸出颗奶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奶糖的甜香飘了出来:“汐汐长这么高了?还记得小叔叔呢?”邢人汐接过奶糖,塞到嘴里含着,腮帮子鼓成了小圆球,咯咯笑着扭着身子要下地,王红梅赶紧拦着:“别闹,刚脱了衣服,小心着凉,炕热乎,就在炕上待着。”邢成义却摆摆手,伸手把邢人汐抱了起来——小家伙光溜溜的屁股蛋儿贴着他粗糙的手掌,凉得邢人汐尖叫着蹬腿:“爸爸!凉!”
“让小叔叔们瞅瞅咱汐汐长啥样了!”邢成义故意把女儿举高,邢人汐的小手在空中乱抓,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申晓光凑过来,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邢人汐的脸蛋,指尖的茧子蹭得她痒痒的:“这丫头,跟成义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倔脾气,小时候就爱跟在咱屁股后头跑。”
邢成义把邢人汐放回炕上,又抱过襁褓里的强强,小心翼翼地掀开小被子的一角,露出小家伙红扑扑的脸蛋:“这是老二,叫志强,刚满月没几天。”小家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小嘴还在咂巴,像是没睡醒,廖怀微好奇地伸头看,生怕碰着孩子,小声说:“脸圆圆的,像红梅嫂子,眼睛肯定也大。”
荣宁宁凑得最近,脚尖踮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强强的小拳头,小家伙居然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传来,荣宁宁吓得赶紧缩回手,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他抓我!”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王明哲打趣他:“瞧你那点胆子,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了?连个小娃娃都怕。”荣宁宁挠着头傻笑,眼睛却还盯着襁褓里的强强,舍不得移开。
王红梅端着热茶进来,茶碗是粗瓷的,边缘磕了个小口,却洗得干干净净,她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热气氤氲着飘起来,混着屋里的煤烟味,还有邢人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成了岁末里最暖的味道。“喝口热茶暖暖,刚烧的,放了点姜片。”王红梅说着,又转身去柜子里翻找,摸出一碟炒花生,是秋天自己家种的,炒得焦香酥脆,放在桌子中央:“没啥好招待的,嗑点花生解解闷。”
邢成义从柜子里翻出半瓶白酒,是去年酿的苞谷酒,又找了几个小酒杯,挨个倒上:“天冷,喝点暖暖身子。”史建涛摆摆手,把面前的酒杯往旁边推了推:“我不能喝,还得看书呢,年后还要复试。”他说着从包里掏出本厚厚的医学书,封皮上写着《内科学》,书页边缘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申晓光瞥了一眼,咂舌道:“你这研究生读的,比咱打螺丝还累?”
“累是累点,好歹能学点东西。”史建涛把书放在一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在水里舒展着,“你们厂里咋样?今年活儿多不多?”
一提及厂里的事,申晓光就打开了话匣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辣得他龇了龇牙,啧了啧嘴:“别提了,今年厂子效益一般,订单少了不少,我们俩天天加班,也就混个温饱。”荣玉东点点头,接过话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可不是嘛,上个月还裁了几个人,要不是咱俩手脚麻利,估计也悬。”他说着叹了口气,摸了摸袖口的机油印子,那是昨天加班拧螺丝时蹭上的,“有时候真想回来种地,好歹饿不着,还能守着家里人。”
邢成义给两人添上酒,自己也端起一杯抿了一口,酒液烧得喉咙发烫:“种地也没那么容易,今年天干,玉米收成就一般。不过在家好歹能守着老婆孩子,踏实。”他想起春天播种时,天不亮就下地,顶着日头浇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晚上回家能吃上热乎饭,看着女儿围着自己转,就觉得啥苦都值了。
廖光辉和王明哲凑在一起,脑袋挨着头,聊着学校里的事。廖光辉皱着眉头,手指在桌子上画着数学公式:“今年期末考试太难了,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压根没看懂,估计又得挂科。”王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怕啥?咱都一样,大不了年后补课。对了,你听说没?咱班李娟考上师范了,以后要当老师,回咱镇上教书。”
“真的?”荣宁宁凑过来,眼睛一亮,手里的花生都忘了嗑,“我也想考师范,以后回村里教书,咱村小学的老师都快退休了,孩子们也需要新老师。”廖怀微却摇摇头,扒拉了一把花生,花生壳碎了一地:“我才不想当老师,天天守着村里,有啥意思?我想出去打工,像晓光、玉东一样,去城里见见世面,挣大钱。”他说着看向申晓光和荣玉东,眼里满是向往,“城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高楼?晚上灯都亮着,跟白天一样?还有游乐场,是不是比镇上庙会好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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