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2/2）
秦琬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穿着铁甲在外边晒了一天，就算有罩袍挡着，也抵不住金属恐怖的吸热速度，她觉得自己快脱水了。
张懋疑惑道：“殿下竟然留了直力碮一命？”
“等他死了陛下必然会下旨将其妥善安葬，正适合用来安定铁弗部人心。”秦琬说着又喝了一口水润嗓子，“左右直力碮的兄弟与成年子嗣已尽数丧命于代人手中，旁的子嗣又还小，只要好生教导，不怕他们怀恨在心。给直力碮一个死后哀荣还能彰显陛下仁德，这是一举多得的事。”
张懋拱手表示受教，但他还有一个疑惑：“直力碮的伤势比之拓跋悉卢如何？若是拓跋悉卢这样高热三日的都能救回来，却救不回直力碮，会否惹人生疑？”
“今日我有意拖延时间，直力碮本就失血过多，他身上的箭矢又是淬了毒的，伤口必然溃烂，他又不比拓跋悉卢年轻力壮，救不回来实属正常。”
失血过多导致抵抗力低下，再加上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救不回来才是常态。
在医术上，秦琬才是几人中的专家，听她这么说，张懋与皇甫济再无顾虑。
由于正值大河枯水期，代王强令麾下部众抛弃辎重从浅水处渡河，但仍有不少人负重超标陷入泥沼，只能目睹族人抛下自己离开。
代人离去，大河以南的草原便彻底归属周国。
此时朔方的气温越发低了，士卒来时虽穿了冬装，但与朔方的冬天比起来，这点冬装带来的温度显然不值一提，相较于缩在营帐里瑟瑟发抖，秦琬反而更倾向于通过运动维持温度，皇甫济也是同样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索性就地操练起士兵。
他们都在等。
一则朝廷重新安排人北上驻防需要时间，二则是直力碮。
直力碮的伤t情已经反复了一旬，与他受了同样伤势的亲信已经下葬，他还在军医的努力下顽强地活着，哪怕目睹了周人那日无差别攻击的铁弗部人，也不能说他们不尽心，谁能料到代军会在箭上淬毒呢？
等得时间久了，他们从一开始的悲痛不忍变得逐渐麻木，继而开始忧心起未来的生活。
高阳王身边的女护卫变成了最好的打探对象，相较于凶神恶煞的男人，女人总是更具有亲和力。
早就接到秦琬任务的众人按照秦琬教的话术，开始在铁弗部中展开宣传工作，什么高产的粮食，免费的种子和农具，按人分地，只许雇佣不许私人蓄奴，把铁弗部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不安少了许多，隐隐开始向往起迁居周国的日子来。
至于直力碮，在他的葬礼上为他掉几滴眼泪，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殿下怎么站在风口上？快喝口热汤暖暖身子，今天刚杀的羊，我特意照着您说的煮了汤饼，您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林现瑛最近正在重新学国语，有早年的底子在，她学起来极快，只是听起来腔调不太标准，为了确保长姊能听懂自己说话，她逮着人便要聊几句，一圈折腾下来，只有秦琬和张兴有耐性听她唠叨。
且与张兴比起来，秦琬还有个通习鲜卑语的优点，既是她偶尔忘词用鲜卑语代替，秦琬也能给她纠正回来。
为了让秦琬给她当陪练，林现瑛现在一手包揽了秦琬的衣食，好在她厨艺好又嘴甜，还待不长久，这才没把被她抢了活的亲卫得罪了。
秦琬一边嗦面一边听她念叨，直到林现瑛问起班师的日子，方才答道：“铁弗部最后一批人已经南下，陛下调了梁宣英北上戍守朔方，咱们月内便能回去。不然等到了十月大雪封山，咱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林现瑛又问：“我听人说这次张将军立了大功，陛下已经下诏升了张将军的官，殿下还是张将军的主将，怎么没听说陛下给您升官的消息？”
“我的官阶本来就高，我年纪又小，在我之上的不是皇甫将军这样的开国老臣，就是阳平王与王公这样的长辈，都不适合轻易挪动。除非陛下将我外放镇守一方，否则很难再升官。”
秦琬朝林现瑛眨眨眼，狡黠地笑道：“只怕陛下也在愁呢。”
建元帝确实在愁，王肃借口公务繁忙躲开了，只剩下阳平王一个人被兄长折磨。
明明这功劳也不算特别大，怎么就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了呢？
怎么当年哀献太子就没给怀琰留下个弟妹！
建元帝再次埋怨了一通早逝的堂兄，叹气道：“要是怀琰有个孩子就好了。”
大人立功封赏孩子，多么合情合理，偏偏那么多法子就是行不通！
阳平王绞尽脑汁，突然瞥见了建元帝案头那份被他翻出毛边的策划案，他灵光乍现：“陛下，臣记得怀琰当年似乎提过文武散官及勋官之制，如今国中文散官制度还算齐备，武官却制度混乱，许多荫官与职官官名一样，反而让人难以分辨，倒不如借此机会将国中武散官的制度定下来？”
真是个好主意！
但高中历史课本又不会讲散官，秦琬知道这个概念还是因为她的历史老师，在课外拓展中讲宋朝官制时，随口提了几句唐朝的散官与职事官制度，相较于宋朝一团乱麻的官职，唐朝的职官+散官+勋官+爵位简直一清二楚，她自然印象深刻。
因此他们还得自己把各级武散官的官名定下来，涉及官制的大事，不叫王肃是不成了，三个人合计了一宿，终于在秦琬班师回朝之前将给她的封赏定了下来。
原官职不变，加怀化将军，相当于升了半级，由从三品变为了正三品。
秦琬接到旨意后挑了挑眉。
她并不意外建元帝会借此机会重整武将队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眼瞧着天下各国缓过气，再次骚动起来，武将立功的机会必然不会少。
但朝中官职有限，升散官的官衔也是个办法，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一些占着位置不干事的官宦子弟踢出去，以免上了战场误事。
就是这后边的赐乐人十名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对方还没放弃给她塞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