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2/2)
“林卿的意思是,狐鸣陉中有鸦类与鹫鸟聚集?”
秦琬看着林获鹿送来的奏报,眉头紧锁。
如果仅有乌鸦群,她可能还要迟疑一会,毕竟乌鸦是杂食鸟类,但再加上一个秃鹫,那原因就很明确了,狐鸣陉突然出现了大量生物尸体,总不可能是山中野兽集体自尽吧?
“正是,臣命县尉探查,今日便该回来了。”林获鹿语气凝重,“只是此事不祥之意甚浓,臣便先来禀告殿下。”
林获鹿的应对已经称得上妥当,但还能做得更好些,秦琬语重心长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可以直接报给我或窦使君,天象之说虽不能昭示祸福,却能暴露人迹。如今神州之内列国并立,永和县又是要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是小事,白担心一场也比被人暗中偷袭好。”
林获鹿一惊:“殿下的意思是燕国意欲凿开狐鸣陉偷袭永和?!”
“不一定是燕国。”秦琬的语气逐渐坚定,“应当是悦力伐自作主张。”
不是没有怀疑过秦烨身份暴露,被燕人反向利用用假消息迷惑她,但秦烨先前传来的t密信中各项暗语都对得上,信中对长乐王的关心也与晋王所言的昔年旧事对得上,并没有身份泄露的迹象。
排除掉这个可能,那就是燕国的尚州牧悦力伐不愿坐失良机,自作主张征发百姓开凿狐鸣陉。
随后回来的永和县尉证明了秦琬的推测。
永和县尉向秦琬提议:“狐鸣陉靠近永和一侧有一处因地动废弃的隘口,虽然墙面倒塌,但地基仍在。燕人已将狐鸣陉上的积石与断裂处修缮了八成,此时阻拦便要在狭路上与燕人作战,燕人不惜民夫性命,高阳的士卒与百姓的性命却弥足珍贵。倒不妨只做不知,暗中修缮隘口整备兵甲,以逸待劳。”
秦琬只问了两个问题:“时间来得及吗?确定能瞒过燕人?”
“如今积雪将化未化,堆积在一处形成的冰碴没过脚腕,冰雪脆弱又易滑倒,燕虏要冒险过来并不容易。”永和县尉侃侃而谈,“且燕虏阴谋袭我,若只有步卒,何必花大力气清雪修路。臣以为燕虏此来,必倚骑兵之利,以求速胜。”
“既如此,便依卿言。”秦琬展颜道,“永和县士卒未经战阵,明日我先征调二百老卒过去,卿只管放手去做,若有短缺便使人告诉我。便是我解决不了,也还有州牧与陛下呢。”
林获鹿与县尉先后应下,送走两人,秦琬的面色沉下来。
狐鸣陉是秦琬与秦烨通信时常用的路线,一旦二人的信件被劫,只怕秦烨危在旦夕。
她提笔便要给晋王写信,还未落笔便听到侍从来报:“晋王有信交予殿下。”接过一看,正是秦烨常用的漆盒蜡封。
秦琬长舒一口气,还好秦烨派遣送信的人够靠谱,听说人已经由晋王妥善安置,秦琬便没有过多纠结,而是干脆打开了信件,然后便被信里的消息震了一下。
什么叫长乐王把秦烨送去的书信视作朝廷仿制,差点没把秦烨的信使砍了,这脾气也太暴躁了点吧?
至于后面的慑于朝廷压力,意欲投燕以自保就更炸裂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同归于尽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这得有多恨建元帝?
正是考虑到了长乐王投燕的可能,建元帝在出兵平叛时特意在东线摆出了守势,不欲给长乐王太大压力,但也可能是北线的燕王被大兴与北面的姚氏部众两面夹击,败得过于彻底,让长乐王受到了刺激,这才萌生了投燕的想法。
只是目前这个想法应当还未传开,否则建元帝不会是现在这样不紧不慢的架势。
有这个消息在,再看悦力伐攻打高阳的举动,只怕不是她以为的自作主张那么简单。
按照秦烨的说法,燕帝本人是支持趁火打劫的,但拗不过掌控朝廷大权的太后与虞侃,这才将此事搁置下来,结合燕帝的年纪来看,他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而虞侃一番“陛下不及先帝,我等不及宣王。先帝时周国敝弱,宣王时周帝残虐,尚且不能灭周,何况如今周国将士用命,宗室(指晋王)归心较之从前更盛,不是我等所能图谋的。我等只守好先帝基业便足够了,何必多想其他”的发言,也彻底堵死了朝臣进谏的角度。
如果悦力伐是奉了燕帝的密诏呢?秦琬突然想到了史上极其著名的“衣带诏”事件。
要是皇帝在朝中授意,悦力伐肆无忌惮压榨民夫的事便十分容易理解了,毕竟给皇帝办事,哪怕过程凶残了一点,只要能够达成想要的结果,那么如今急需自己班底的燕帝会原谅他的所有错误。
终于理顺了其中的违和之处,秦琬再次提笔却是写给秦萌,叮嘱她加紧防务,小心悦力伐与北边的部落合作夹击瀛阳,而后丢下一句“我去苇津一趟”便匆匆离开。
长乐王的事,他们必须得有所防备,燕国收到消息却秘而不宣,所图必定甚大。
晋王看完信同样觉得棘手,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在不暴露秦烨的情况下,将此事透露给朝廷。
他揣着手在堂中绕来绕去,心中烦闷异常,秦琬下意识摩挲起大拇指上的玉韘,一时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燕帝年幼未曾亲政,却绕过辅政大臣与太后向臣子传密诏。”晋王斟酌着一字一句的说,“若是将这事闹大呢?”
秦琬总觉得这一幕的既视感十分强烈,不由迟疑道:“叔父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虞侃好权势,与太后联手架空燕帝掌控朝堂,若是让他知道燕帝竟然与他的政敌联系紧密,焉能不忌惮。届时轻则燕帝陷入内斗无暇西顾,重则燕帝被虞侃剪除羽翼,不论是哪种,于我们都极为有利。”
晋王轻点桌面:“既然燕国朝堂上皇帝是最大的主战者,那就让燕帝再也没有心力干涉朝局,只要虞侃一直掌权,燕国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秦琬终于明白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