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2)
赵融推辞不过,便拉着刘溪坐了下来。刘溪自觉接过了分饭的任务,拿着公勺给两人盛汤,秦琬注意到刘溪露出的半截小臂上肌理分明的肌肉,好奇道:“这位娘子贵姓?”
“我姓刘名溪。”
秦琬接过汤,笑道:“这几年我一直在训练女卫,只是习武的女子难寻,刘娘子可有意到我府上任职?”
说着又看向赵融:“我身边护卫的缺额不少,赵娘子若要来,我可以任命赵娘子为郎。”
刘溪下意识应了下来,旋即意识到赵融没吭声,不禁诧异地看向赵融,给高阳郡主作护卫多好的事,怎么还犹豫?
赵融没说可与不可,而是道:“女子军功难算,往日妇人从军也从未受过表彰。”
这确实是女子从军的困境,赵融此时说起可以是拒绝,也可以说是在询问秦琬对此事的看法。
秦琬坦然道:“此事我略有些想法,但此时还不能说。若是赵娘子不愿以武将出仕,也可试试从文,如今高阳新增官吏多自高阳学院选拔而来,学院每年都有招生,职位最高的已经是县丞了。”
“殿下对谁都这么坦诚吗?”赵融好奇道,“融还以为殿下会说您有把握解决此事。”
秦琬道:“我诚心招揽,自然不会欺瞒。何况我亦受制于人,又何必在自己也没把握的事情上哄骗他人,平白耽搁了赵娘子的前程。”
“若非殿下,我不过一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罢了,或因为相貌奇异成为贵人豢养的优伶之属,或被朝廷的口算逼得随便寻个男子嫁了,又哪来的底气在此处挑挑拣拣呢?”
赵融放下碗,一双杏眼清凌凌的看着秦琬:“融曾经得过一本高阳蒙学学生的课业册子,觉得上边有一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秦琬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本着潜移默化的原则,她在蒙学的作业本上印了不少名人名言,有的是先贤典籍所录,有的是她凭借记忆摘录的上一世的名人警句,也不知道赵融喜欢上了哪一句。
赵融道:“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
秦琬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愧是鲁迅!
“融想着,殿下在高阳任用女子为官,也是殿下任命的女子自己争气,才能站稳脚跟。融若只沿着前人开辟出的路走,固然稳妥,却只能居于前人之下。”
赵融眼里是秦琬熟悉的野心:“融不甘心屈居人下,殿下能容得下融的野望吗?”
“至少现在可以。”
秦琬以汤代酒,与赵融碰了一杯。
*
高阳的处理结果传到瀛阳时,秦萌看着门口被料理得干干净净的狐貍,深吸一口气,询问身后的女官:“这是第几只了?”
女官忍着笑将狐貍交给其他人拿去处理,回答秦萌:“回殿下,这已经是第八只了。”
“瀛阳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狐貍。”
秦萌第一次收到狐貍时,兴奋地给大兴的家人写信,炫耀自己有多受瀛阳百姓欢迎的同时,还不忘强调起事的人一听说自己姓秦便格外信任,借此吹捧建元帝治国有方。
第二次收到狐貍时,她依旧沉浸在自己被百姓送礼物的激动中。
然后就是第三次、第四次……第八次
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秦琬会在高阳放出风声说她不喜欢被人打扰。
她只是随手惩处了几个恶人,就被瀛阳百姓感激至此,换了高阳百姓,只会对秦琬更好才对,真是甜蜜的负担。
“以后再遇上有人送东西,就不要收了,瀛阳百姓也不富裕,咱们不缺这点皮毛。”秦萌又叮嘱侍从去问问周围的人,是谁放的狐貍,给那家人送些粮帛过去,继而问起了高阳的消息,“怀琰那边还没解决吗?”
女官答道:“今晨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处理完了,高阳贾氏多年来侵吞府库,吐出了不少田地,尽被吕将军用作军屯。”
“军屯?”秦萌闻言笑道,“怀琰这是铁了心要断了贾氏兼并的路。”
秦萌身边的女官是因罪入宫的官眷,颇有见地的指出了秦琬此举的弊端:“贾氏颇有底蕴,即使现在暂时扼制住了,再过个几十年,等到贾氏的下一代出仕,依旧能凭借着权势欺压百姓。”
“几十年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秦萌对此十分乐观,又或者说她对秦琬格外有信心,“何况几十年后的光景,谁又能说得准?说不定那时便有法子抑制兼并了呢。”
“殿下所言有理。”女官笑着附和,她亦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不合时宜,乱世之中,好也是一日不好也是一日,何必忧虑过重。
秦萌收敛笑意:“此间事毕,陛下必然要下诏垂询,我等初来乍到不知内情,怀琰自然首当其冲。去请驸马过来,我要借他瀛阳太守印一用。”
韦蕤只觉得这个瀛阳郡守做得格外憋屈。
他初到瀛阳便撞上部曲挟持主家这样的大事,本想强势镇压以树立,却被毛兴和冉定光联手否认,就连秦萌也不站在他一方,那群刁奴更是可恶,竟然也只认秦氏不认他这个正经太守。
初来时没立住,且不说百姓提起他时第一反应是公主的驸马,就连瀛阳的大小官吏也越过她直接向秦萌奏事,使得他完全被架空成了秦萌的盖章工具人。
但秦萌t让人来请,他不敢不应,皇家势大,他母亲得罪了秦萌,他到手的刺史飞了,他要是再得罪了秦萌,很难说秦萌会不会一狠心让自己直接丧夫,没了他,秦萌只会更自在。
临进门前,韦蕤换上一张笑脸,自觉风姿万千地走到秦萌跟前,深情款款道:“殿下,不知您寻我所为何事?”
秦萌正在用蜡给书信封口,头也不擡地伸手:“官印。”
韦蕤媚眼抛给瞎子看,憋屈的把印鉴递给秦萌,秦萌在骑缝上盖了两个章防止有人中途拆信,顺手便将印鉴挂到了自己腰带上,韦蕤正要开口讨要,便听秦萌道:“我明日宴请瀛阳官员及其家眷,世繁来吗?”
韦蕤顿时顾不上印鉴了,立即答应下来,他就知道,公主到底舍不得他在瀛阳官员面前丢脸,他们夫妻一体,他的脸面不就是公主的脸面吗?
而另一边,秦琬收到秦萌的来信,看完秦萌信中所言,不觉展颜一笑。
“殿下瞧着心情不错?”
贾谧主持交割完家产便重新回到秦琬身边当值,如今贾氏不比往昔,养不起那么多脱产人口,为了糊口,连段清都到冉明彻手下找了个校书的工作,贾谧更加不敢出什么差错,对秦琬的表情变化越发敏感起来。
“是不错。”
毕竟当年心思纤细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熟练的给自己争取权力了,难免让人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秦琬将秦萌的书信归到乙柜中,把自己亲笔写好的奏疏装进匣子,由信使送往大兴。
她早就给王肃透过口风,这封奏疏送到建元帝手中,应当不至于吓到人吧?
王肃确实没有被吓到,被吓到的是建元帝以及首先看过奏疏的中书省官员。
建元帝拿着秦琬的奏疏,左看右看只从里面看出来了“借刀杀人”四个大字。
这就是景穆和他说的大礼?
他久违的感觉到了头疼,放下奏疏按着太阳xue:“去请王仆射过来。”
景穆不会真的想把邵西豪强得罪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