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百生,死生断绝【4】(2/2)
“陆子焉……”
莫渚轻扇睫毛,那对流银色的带着月痕的眼睛深情款款,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抚摸陆子焉的脸,从下巴到苹果肌,再揉揉耳垂,好像浑不觉然自己身体里扎了把刀子。
他从脸上挤出一个明朗的笑:“我啊……我看见你了,陆子焉,我的Alpha还是那么年轻。”
陆子焉尝试用信息素延缓情况的恶化,但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莫渚低眼瞟伤,大概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了,干脆腆着脸把头埋进陆子焉的颈间:“对不起……”
他突然这么说,又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了一句:“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我可以……好好……给你解释得,清清楚楚……”
血越流越多,陆子焉摇头,贴着莫渚耳侧说:“是我错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莫渚没有回应,他能感觉到从身体里淌出去的温度,正在慢慢将自己的生命剪碎成块儿,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宽恕陆子焉:“那……没关系……我……相信你。”
陆子焉抹了把脸,声音颤抖:“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喊人,一定有人能救你的……你会没事,你会没事的!”
他刚松开莫渚,便被微弱的手劲拉住。
莫渚趴在他怀里拽拽他,以一种甚是听天由命的态度说:“陆子焉……别,浪费力气了……伤成这样……没人……救得了的。”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因为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用无类别信息素乐器翻译能力。
他想给生命画上的句号,他自己都没听过。
“你……别走……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莫渚敛着眸子轻咳,扯痛了伤口立马渗了一背冷汗。
这医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使现在出去找,又能找到谁呢?莫渚明白陆子焉担心他,鸢尾安抚信息素从腺体溢出来,味道很淡,几乎是闻到一点便没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想着陆子焉这个东西,他舍不得他。
陆子焉抿嘴沉默,半晌,声音哭哭啼啼的:“好,你想听什么。”
莫渚思考几秒,语气如浮云般飘渺:“我想听你的声音。”
没有力气回答陆子焉的问题,他只能统而概之地给出这个答案。
凉风吹过,陆子焉又将人捆得紧了些,眼眶里闪着泪花,他几乎是强忍着没让情绪崩掉,一字一顿道:“好,我给你讲,我最近学的东西。”
这东西,指的是九十九枝被焚烧殆尽的纸玫瑰。
陆子焉事无具细地讲着折花过程,说他如何折纸,裁剪,拼接,再把它们放进箱子。
生命悬线半尺,他不自觉地抓紧莫渚的手十指相扣。在莫渚生命的最后,他听到那簇烈火中传来的誓言。
莫渚张开嘴巴,嘴里哽咽两声,一呼一吸地,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陆子焉,我……等到……你了。”
可惜,太迟了。
银白色的浓密睫毛盖住眼睛,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叫陆子焉,我认识你,莫渚。
凉风穿过那些枝枝叉叉的向阳而生,这里空荡得连叶子都没有。
陆子焉木讷着把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地轻唤,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百倍的东西。
“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莫渚……”
……
他一直唤,不停地扯动声带,只为发出两个普通的字。
黑色的双目无神,两洼空洞里全是无可计量的悲伤和绝望。他就这么坐在地板上,抱着人,嗓子念到干涸,声音哑到撕裂。
他呆滞着见证了第一抹晚霞,它们落到莫渚身上时的场面是如此唯美。他看着高洁如月的人,看着那张散失温度的天仙样貌,复上一层来自大气的胭脂。
“明明该死的人,是我才对。”
忏悔不会让逝者再临,时间流转,光阴复散。
丧钟的沉闷的敲击掠过耳畔。
沉静中,门扉被人推开,陆子焉怔怔擡头,莫溪站在那里低眼瞧他,紫罗兰色的双目中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悲伤都没有。
两个人沉寂半天,直到夕照泯去,夜色贯入房间,在莫渚脸上照下苍白的月光。
“陆子焉。”莫溪是先开口的那个,“放开他吧。”
莫溪说这番话的意思,不单单是希望他放开莫渚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希望他放下这段情感。
陆子焉依旧半死不活的,连眼睛都难得眨上一次。
莫溪靠门沉思,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后抽起来,似乎在为什么发愁。
抽完一根烟,他重新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吧唧两口,左手不知所措地往后挠下头。
如此反复个七七八八,直到烟盒里空了,他才叹一口气,走到陆子焉跟前,蹲下来,把嘴里叨着的烟蒂扔地上。
“你还真是个废物。”
莫溪不屑地吐槽他,盯着莫渚的脸沉思。
“即使他现在还活着,也不剩几天了。走了,反倒更好。”